陳成家一夜好夢,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也不惱,破天荒地允許江穗同他們一起上餐桌吃飯。
陳母看著春風得意的兒子,以及滿臉羞赧的江穗,終於放下心來,起身張羅著送點雞蛋去何家,好好感謝何母昨日對江穗的開導。
不過說到底陳家母子心思還是重得很,即便如此了,江穗還是不得走出屋子,整日要被關在臥室裡。
江穗依靠在木門後,半掩姣好麵龐,柔情似水地看著陳成家,略帶期待地開口:“房間有些悶,你可不可以和媽媽說一下,讓我也能出來走動走動呀。”
江穗的撒嬌對陳成家很是受用,可在探及到他老母親投射來的眼神後,又瑟瑟地縮了縮脖子,顯然是不敢忤逆。
江穗垂下眼簾,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心裡直罵媽寶男。可這副模樣落在陳成家眼裡,那可就是受了十足的委屈。
江穗有些意外不過一晚,陳成家對自己的態度轉變得就如此快。看來那小藥丸質量還真是有保障,僅靠夢境就把這人製得服服帖帖的。
“你快出門去忙吧,我會老實呆在家裡等你回家的。”江穗實時改變態度,端的是理解貼心,這不僅讓陳成家對她更是滿意,連一旁坐著的老太太對她的成見也消除不少。
江穗眼神流轉,依依不舍地送彆陳成家離開,他回頭看向她時,江穗還不忘將手臂高高舉起揮舞著向他示意,將新婚妻子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儘致。
待到再也看不見陳成家了,江穗乖巧轉身自己回屋去。
陳母本還想著江穗會不會又開始大鬨,這般自覺將自己鎖起來的模樣,倒是讓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江穗回到房間裡,打開了頭頂的燈。
屋內有麵梳妝鏡,江穗坐在鏡子前,梳理著自己的頭發。
這燈泡或許是用了很久了,光線有些昏暗,但勉強能視物。江穗就這著燈光打理自己。
她用指縫慢慢解開打結的發尾,垂眸再抬起瞬間,鏡子中無故多出來了一個陌生女人。
江穗想要轉頭,卻是怎樣也動彈不得,隻能維持著梳理頭發的動作。
江穗看見鏡中的自己,杏眸因為恐慌而瞪圓,停頓在發絲上的指尖也在微微顫抖,嘴唇挪動許久,也沒能從喉嚨裡冒出一個字來。
處在江穗身體上的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她五感仍在,卻不能做出任何回應。
那鏡子中的女人不知是何時來到江穗身後的,她伸長脖子貼近江穗的臉蛋,可她挨自己如此近,江穗卻是感受不到半點來自那女人的吐息,卻能感知到女人軀體上滲出的絲絲涼氣。
江穗艱難地吞咽著口水。原來人在極度恐慌的時候,竟是能如此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雷擊鼓。
女人的膚色白得不健康,胳膊上脖頸上的青色應而更加顯眼,她的額頭上是一個血窟窿,血液像是溪流,從源頭分出不同分支來,血液順著一道道劃過臉頰。她的頭發亂糟糟的,還有些濕潤。
陌生女人就這樣瞪著她那死魚眼盯著鏡中的江穗,將她的恐懼儘收眼底。
可她很快就不滿足於隻看著鏡子,她緩緩轉過頭,脖子處的骨頭傳來了哢哢聲響,直直看著江穗,冰冷的鼻尖抵在江穗的臉上。
江穗想要呼救,可是就像是被定住一般。
“幫幫我,救救我。”女人嘶啞著開口,似乎是太久沒有說過話了,又或許是喉嚨傷過,聲音並不算好聽,卻能隱約聽出哭腔。
江穗一愣。
在門被打開的瞬間,江穗發現自己能動了,原本出現的詭異女子也消失了。
“我在外麵喊你那麼多次,你裝聾呢!”陳母麵色陰沉。
江穗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看著抬手衝她而來的陳母,一時間忘記躲閃,背部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上的痛讓江穗終於清醒。
“啞巴了?”陳母作勢又要打她。
好在這次江穗躲得及時。
江穗可不想與這老太太起衝突,隻好放低姿態道歉:“沒,沒,媽媽對不起,剛才沒聽清您在叫我,是我的錯。”
陳母放下手來,冷哼了一聲:“我一會要去趟何家,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江穗就算想拒絕也不能,待在家裡指不定下一秒那陌生女子又找上門來。那女人來無影去無蹤,難道是什麼孤魂野鬼。
平日裡江穗可能會嘴硬自己不信鬼神,可這畢竟是在遊戲裡,遊戲副本會怎樣設置自己又怎麼知曉,還是抱有敬畏之心好。
何母打開門看見自己交好的鄰居笑得滿臉褶皺,還拎著一籃雞蛋,心情好得不行,可眼神落在像是鵪鶉一樣躲在陳母身後的江穗時,笑容瞬間一僵。
“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呀。”何母拉著陳母進屋,重新揚起笑臉,無視後邊的江穗。
倒也不是她有多討厭江穗,著實是昨天江穗將她嚇了好大一跳。
江穗看著何母如同見了豺狼虎豹一樣的無措,把自己這輩子最悲傷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克製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
彆人沒瞧見江穗的小動作,可不代表從江穗一出現,視線就落在她身上的何昭沒有注意到。
她這是在笑什麼……
想到昨日聽到的話,何昭有些亂了陣腳。
“哎呀,這就是何昭吧,時間過得可真快,都長得這麼高大了。”陳母豔羨地搓著手,毫不客氣地找了張椅子坐下。
何父不在,家裡隻剩何母和何昭兩人。何母收下雞蛋後,趕忙叫何昭去備下茶水。
何母的視線終於落在江穗身上了,沒了昨日那般驕縱,看著倒是乖巧多了:“我看你們家不久也會添個孫子的。”
“小江昨夜睡得還好嗎?”何母急不可耐地要打聽自己昨晚和陳成家是否辦事了,好像隻要她與陳成家生米煮成熟飯了,她就不會再惦記何昭這塊香餑餑了。
江穗又怎麼聽不出她話裡有話。
原來端著杯子而來的何昭心底驀得一沉,緘默不語。
“唔,床是挺舒服的,”江穗嘟著嘴巴作思考狀,“就是昨晚做了個噩夢。”
江穗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抿了抿嘴唇:“我和你們說,昨晚本來睡得好好的,我卻總能聽見一些聲音。”
“滴答滴答,”江穗刻意放緩了聲音,麵色沉靜地訴說,“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哪裡漏水了,後來你們猜怎麼著,那哪裡是水管漏水,分明是不知從哪裡來了個人,渾身都濕透了,就站在床尾看著我和成家呢。”
陳母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顯然是不想討論這些晦氣的話題。
“我當時也是嚇得不敢動了,成家又睡得熟,我哪好意思打擾他美夢呀。隻能看著那人那樣站了好久。”說著,江穗搓了搓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雞皮疙瘩,仿佛再次身臨其境般,萬番驚悚不知如何說。
江穗又笑了一聲,飲下一口茶水:“不過白天醒來的時候,我就沒見著了,想來應該是做了個太過真實的噩夢吧。”
何母要來探她的底,江穗可不會叫她如願。將昨晚發生的詭譎之事稍加潤色後講於他們聽好了。
也不知是江穗描述得過於繪聲繪色,一番話下來,眼前這兩位老太太許久都不搭腔。
“你個死丫頭,胡說八道什麼呢。”陳母對她說出的話有些不滿,眉頭緊緊擰起,壓低嗓音讓她閉嘴。
何母嘴裡念念有詞,嘟囔著開口:“你可有看清那人的模樣?”
江穗當然沒有看見,但不妨礙她再嚇嚇兩人。不過一時間讓她編造出一個虛構形象出來實在有些難,不如將剛才鏡中的陌生女子樣貌說出來好了。
江穗其實是有些心虛的,不過看剛才那陣勢,無論女子是誰,暫時都應該不會要她性命。
更何況,她選擇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說出,還存了另外的想法。或許陳家還存在著一些她所不知的秘密,而陳母惱怒的態度和何母驚慌的模樣,都在一一證實自己的猜想。
在江穗將女子容貌描述一遍後,坐在自己身邊膽小怯懦的何母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陳母看著她這樣失態,唯恐她多言,乾笑說道:“都是噩夢,都是噩夢。我看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做午飯了,不然等我兒子回來就太遲了。”
陳母說得輕鬆,可江穗沒有自己攙扶著她離開時,陳母顫巍巍的雙腿。
她們反應這般大,難道她們是認得那女人的?
何昭扶著自己的母親坐下,關切地替她順著背:“媽,那小江阿姨不過是說了一則噩夢,這又什麼好怕的。”
是的,這隻是江穗的一場夢,自己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