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含糊其辭想要糊弄過去,隨後就轉身進了廚房。卻不見身後的何昭眼神深邃難測。
回到家中,江穗又再次被鎖在最初的那間小黑屋裡。
江穗假意啜泣,虛拍著木門,語氣中略帶不解:“媽,為什麼又把我關起來呀,成家答應過我的呀,就算哪也不能去,還是可以待在臥室的。”
陳母完全不理會江穗的哀求,而江穗見哭喊了半天也沒有回應,立刻就安靜下來,畢竟裝哭也是很累的。
江穗縮在熟悉的角落,一陣悲涼感襲來,再加之隻有小鐵窗透進來的日光打在她身上,這幅畫麵就好像鋃鐺入獄的罪人。
兜兜轉轉怎麼又回到起點。
不過經自己的誤打誤撞,看樣子陳母確實對今晚自己遇見的那女子有所忌憚,甚至可以說這就是一個禁止被提起的人物。究竟是為何,這兩位老太這樣恐慌。
何昭漫步在鄉村小道上,最後在一戶人家前停住腳步。
陸川此時正蹲著,用樹枝阻擋搬家的螞蟻們。頭頂落下的一片陰影讓他順勢抬起頭來。
“喲,昭哥,找我呢。要不要和我一起看螞蟻啊。”說著陸川又撿起樹枝戳著趕路的螞蟻,螞蟻被這比它粗壯許多的木棍攪得有些心煩意亂,吭哧吭哧地就順著樹枝都爬了上來,陸川嚇得甩開。
“螞蟻搬家啊,還真是讓人懷念,”鄧之遠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盯著地上這群忙碌的小黑點,“小時候住在鄉下見得多了,長大了去了城裡,就不怎麼看了。”
鄧之遠仰頭望天,原本高掛的明日已經被層層雲朵遮擋住。
“說起來,小時候我奶奶總是和我說,看見螞蟻搬家就得趕緊回家了,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們今天還要去後山?”鄧之遠用胳膊肘輕碰著何昭。
陸川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樣,忍著蹲久了後腿上傳來的陣陣麻意,呲牙咧嘴地笑。
何昭默默地衝鄧之遠點頭。
這次遊戲副本的通關要求是讓玩家們逃離西山村,可他們在這裡這些天也能完全感受到,這裡幾乎是與外界的現代社會隔離開來的,在這裡想找到電話,車輛都是極難的。
他們扮演著村民們的孩子,在這裡的行動自然不受阻礙,但是要帶著被拐來的江穗離開,尋找一條更為隱蔽的道路會更加妥當。
聽說第一日那逃跑的女孩,正是跑進了後山。當時何昭就跟在尋人的隊伍裡,後山錯綜複雜的樹木險些叫他們迷路,怪的是逃跑的女孩昏迷後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這才讓他們抓住了人。
於是他們將目光放在了後山上。
這些天何昭也總會帶著陸川他們上後山探路。隻是不知為何,何昭總覺得這山路似乎不似那晚那麼難走,怎麼那個晚上,好幾十號人能在同一條路上兜兜轉轉好幾次。
何昭他們帶上了不少紅絲帶上了山。
樹林幽深,鳥鳴不斷。沿途的枝頭飄動著一抹抹紅色,隨風舞動,指引來人走向正確的方向。
為了避免迷路,何昭他們上山後一路總會綁上一根小小的紅繩。
何昭將紅繩繞上枝頭,纏上幾圈後打了一個結實的結。
有了樹木的遮蔽,再加上這裡的海拔非平緩村莊能比擬,冷冽秋風吹得他們臉疼。
鄧之遠瞧著急匆匆歸巢的雀兒,沉思許久。
不知何時起,高掛的旭日已經徹底被密密雲層遮蔽。
冷風肆意在林中狂奔,毫不在意是否又帶走了多少無故樹葉與枝條,樹木隨著風動而發出的颯颯聲,仿佛是在哀戚,向世人訴苦無情的風弄疼了它。
“阿昭,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看著天氣不是很好的樣子,怕是一會會有場大雨要來了。”鄧之遠停下繼續向前的腳步,回頭向何昭耐心解釋。
何昭雖心急於早點找出出路,不過此刻天空表現的種種現象都在表明,鄧之遠的推測很有可能會發生。
雨天上山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若他能早點預測到可能會下雨,斷然不會選擇今天上山。
先不論雨天山地濕滑,若真是暴雨襲來,他們對後山並不算太過了解,沒了遮蔽的地方,他們將會麵臨失溫的危險。
何昭讚同鄧之遠的想法。
眾人正欲轉身下山,卻不料灰蒙蒙的蒼穹瞬間像是被引爆一樣,如同一把利劍在空中劃開一道白花花的劍光,不久,天空爆發出一聲巨響。
似乎是有意要留住他們,雨水如大珠小珠,噠噠砸到土地上。猝不及防的落雨來勢洶洶,很快模糊了視線。
雨聲嘈雜,何昭隻得加大嗓門才能讓鄧之遠和陸川聽清:“你們跟緊我!現在離下山還有段距離,走回去太久了,雨實在太大了,我們先去找出躲避!”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好在比這還惡劣的環境不是沒有遇到過,身體素質還能支撐他們走下去。
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漸漸地看不見那麼多樹木了。雨勢卻不見小,好在眼前有著一間荒廢很久的小木屋。
木屋很小,屋頂年久失修有些破損,雨水順著破洞儘數滴滴答答落入。潮濕的地板長滿了青苔,綠油油一片。屋內同樣躲雨的還有一些小蟲,以及一隻正在梳理自己毛發的大黑老鼠。
老鼠隻是撇了何昭他們一眼,又繼續打理自己,完全沒有見了人後的慌張感。
“沒想到這裡還有一間小房子,也不知道從前是誰住在這裡的。”陸川打著響指逗弄角落忙活著的老鼠,對方吱吱兩聲應付著這個幼稚的人類。
何昭將額前的發撩撥到腦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黏糊糊地站在皮膚上,隱約露出男性的氣息。
何昭將上衣脫去,大掌用力一擰,雨水嘩啦啦澆了一地。
雨水順著喉結吞咽的動作滑落,沒入褲頭邊緣。肌膚上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水澤,好似那高潔蓮花染上雨露,讓人想伸手拂去,又恐褻瀆了聖蓮。
這幾天他們在後山兜轉,都沒發現這一處地方,不想機緣巧合下讓他們來到這裡。
“先休息一下,雨停了我們就走。”何昭將擰乾的衣服又套了回去。
雨過天晴,偶爾一陣風拂過,帶著樹枝上搖搖欲墜的水珠在空中飛舞,最後回歸大地的懷抱。
何昭再次推開門來。呼吸間是雨後山林的氣息,清冷的,孤寂的。
何昭抬頭看去,不想他們誤打誤撞竟都走到了山腳下來了。按照他們前幾日的速度,以最快的速度走下來,都要快四十分鐘,當時是走了一條怎樣的路,居然這麼快來到這。
木屋旁的一口井吸引了陸川的注意力。
“咦,這裡怎麼還有一口井……臥槽!這水裡麵飄著的是什麼!”
陸川驚慌失措,手指指著井底,一臉不可置信。
何昭順著陸川指示的方向向下望去,一副枯骨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那具骷髏身上還著身前衣服,隻是衣服早已在日夜光照與風吹雨打中泛了白,骨骼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扭曲著。
“救救我,幫幫我。”
何昭如同矗立在高聳懸崖上的鷹隼,黑眸在四處掃視。是誰在說話。
“我們該不是撞鬼了吧。”陸川默默地遠離了枯井。
“救救我,幫幫我。救救我,幫幫我。救救我,幫幫我!”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女聲聲聲淒厲,見何昭他們不願搭理她,甚至還一步步退遠了井口,語氣越來越焦灼。
何昭向前走去一步,身後的陸川想要阻攔他走向那口詭譎的井。
“放心,我會注意把控好的。”何昭對他的兩個隊友報以一笑,示意他們放心。
何昭的指尖觸到井口邊緣殘留的水漬。說來也怪,就這樣輕輕一觸,何昭仿佛身臨另一個時空。
他的視覺一片混沌,隻能聽見一些聲音。聲音亂得很,何昭也隻能勉強分辨。
是誰在吵架,小孩子在哭鬨,隨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女聲爆發而來。何昭頓感心悸,不想在幻境中迷失,他必須趕緊離開。
好在這口井似乎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在何昭收回手指的瞬間,這些令人幾乎眩暈的聲音消失了。
隨之一起消失的還有那聲聲哀求的求助聲。
井底似乎是有一塊海綿,原本井中積著的雨水緩緩下降,枯骨再次落在攀滿黏糊青苔的底部。
【水有記憶,請遠離有水的地方。】
這句話,是想提醒他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