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百無聊賴地癱坐在地上,粗糙的地麵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印上星點紅印。
江穗總歸不是無腦之人,上次扮鬼上身試探村中人已是大忌,畢竟此舉過於大膽,恐怕稍有不慎就會有村民以她著魔為由處置了她。這些天也是老實安分守己,雖說還是被困在這屋子裡頭,手腳自由還是有的。
這幾天何昭總是會偷摸來給她送食物,其實陳家每天還是會給她送飯,隻是吃慣了何昭為她從家裡偷來的新鮮飯菜,陳家給的她倒也看不上眼了。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江穗還是舍不得苛待自己的味蕾。
隻是今天也不知是被什麼耽擱了,何昭來得有些遲了。
天空陰沉沉的,仿佛提前拉上夜幕,烏壓壓的氣氛讓人心頭都有些不舒服。
外頭冷風呼呼,天邊不時劃過幾隻飛鳥,也因這怒風而被吹得搖晃,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加快煽動翅膀歸巢。
看這樣子,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場暴雨了。
江穗尋思著天氣不算太好,想來今天何昭應當是不會出門了,不想,一道嗓音將她喚醒。
江穗噌地從地上坐起。猶如山間清泉中砸進一顆小石子,泉水叮咚,心頭不免也有些波動。
思及此,江穗有了些許異樣。自己難不成是被何昭家裡的飯喂刁了,他不來自己還總是念叨。
“抱歉,今天有些晚了。”何昭將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小麥色的肌膚,緊繃的肌肉線條無不在訴說著主人急衝衝趕來的著急勁。
江穗擺手,隨性一笑:“今天又帶了什麼好吃的來呀。”
江穗有些期待何昭今天會給她帶些什麼,畢竟昨天晚上他還順了一塊糖糕給她,那甜滋滋的味道讓江穗到現在都還想著。
“今天帶了有餡的包子,這樣會有味道一些。”何昭從塑料袋中拿出兩個還冒著白煙的菜包,一如昨日,還想著掰開來喂。
江穗這些天雖能等到何昭給她帶來的一些其他小驚喜,但還是頓頓不離饅頭,所以昨晚好不容易吃點甜的,叫她歡喜了一整夜。今天終於能吃點鹹口的食物了,心裡頭那叫一個開心。
“哎呀,我的手都能動了,我自己來就行。”不等何昭再說些什麼,江穗心急地從他手中接過菜包,張口慢慢咀嚼。其實她是很想大口吃的,隻是怕吃快了一會就沒了。
何昭感受到手心菜包殘留的餘溫慢慢消散,心頭竟然是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定眼再看江穗滿心滿眼看著包子的模樣,輕笑在胸腔震動,嘴角無奈勾起。
氤氳的白煙模糊了江穗的臉,何昭卻還是盯著她,水霧朦朧,誰也看不穿誰。
何昭帶來的包子都下肚之後,江穗饜足地伸了個懶腰,回頭瞥見陰暗角落裡陳成家放置好的飯碗,起身將它拾起。
何昭清楚,江穗是要他將這碗中的食物扔了去,這才能叫陳家不起疑。
“我就說了吧,何昭肯定在這。”江穗遠遠地聽見一個吊兒郎當的嗓音,低低笑著,不知在何人說話。
好奇心驅使下,江穗努力踮腳,手指攀上鐵窗上的鐵欄杆,側著頭,眯著眼,透過縫隙看遠處。全然沒有注意到正將飯碗中的食物倒進附近土坑中的何昭,手上動作一頓。
“呀,陸川,鄧之遠。”江穗難得見到除了何昭以外的熟人,拚命將藕臂伸出窗外,熱烈地揮手,她還以為隻何昭與她一同進入到這次的副本中來呢。
何昭抬眸,視線淡淡地在他們身上掃過,看不出任何情緒。江穗見他如此,便知他們原來早就碰過麵了。
陸川快步小跑過來,看見冰冷堅固的鐵窗後江穗的臉蛋,想笑又覺不厚道:“你的關榮事跡,可在整個村子裡傳遍了。”
得陸川這麼一調侃,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了,隻是哈哈乾笑一聲不再搭理他。
陸川有些不明就裡,摸了摸鼻頭,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見何昭搭上了他的肩頭,稍加施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可怎料陸川是個粗神經的,完全沒看懂何昭的暗示。
鄧之遠看著一臉茫然的陸川,有對上笑得瘮人的何昭,不免搖了搖頭。
“阿昭,方才我和陸川又去了一趟當時的那個地方,也不知道是為何,怎麼也找不到那口井。”鄧之遠開門見山,眉頭不展,似乎是不能理解。
何昭聞言,也放開了搭在了陸川肩膀上的手。
說來也怪,自那次無意發現枯井後,又聽聞了江穗的分析後,他們就想著再次找到那口井,可這幾日,不論他們如何在後山搜尋,都沒能有所收獲,仿佛那日所見隻是幻覺。
江穗見到眼前的同伴們都沉默不語,大概也能猜到些什麼。難不成何昭他們見到的枯井也如她所見到的女人一般,都是幻想。
頓時,氣氛安靜得出奇,連同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現在是何時,天空沉寂,墨雲隨燥風而動,天忽明忽暗。隻是漸漸地,光亮也被這陰沉的密雲儘數吞沒。
陸川也收起玩樂姿態,點頭附議鄧之遠:“我們的確是按當時的路線走的呀,可怎麼也找不到。難道是因為當時在下雨,我們記錯路線了不成。可就算記錯了,總不至於這些天換了無數路線都找不到一點蹤跡吧。”
江穗原本隻是安靜地聽著,可在陸川的話語剛落下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腦子中呼之欲出。
猶如抽絲剝繭般,逐漸讓她找到一絲光亮。
細細回想,江穗每每能見著與那女人時,總是多了一項媒介。那就是水。
從遊戲開始之前,就給了他們提示。
水是有記憶的。
或許不是他們走錯了路線,而是少了幫助他們通向真相的媒介。
何昭與江穗異口同聲:“水。”
何昭轉頭對上江穗的星眸,很顯然兩人想到一處去了。
不知為何,何昭的心頭似乎長了一根小芽,這樣的默契感讓這綠芽興奮地抖動,被撓得有些心癢。
“不錯,你們還記得遊戲開始前給出的提示嗎,”何昭聞著愈發潮濕的空氣,語氣中都染上了幾分欣喜,在看見陸川他們點頭後,繼續開口,“就像江穗見到那鬼魂時,總是因為水。我們當時發現那口井時,也是在一個雨天。”
水可以包容萬物,記載下了當年發生的一切,又再次書寫展示在眾人眼前。
海市蜃樓的出現,尚且需要條件。今天也將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讓他們再次找到那口井的機會。
“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時進入遊戲後,那個女孩子沒能逃開村民們的追捕,”鄧之遠沉思了好久,才再度開口,“阿昭是知道的,畢竟當時我們都被其他村民拉著去找人。”
“那時我們都以為那女孩子能離開著,一路上村民們也沒有發現她的蹤跡,隻是後來飄起了小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原本躲避得好好的女孩就叫村民們發現了,”
何昭點頭,抬指在鐵條上輕點,發出叮咚脆響:“這也是我後來聽了你說的要帶女屍離開後,才有些明了。”
江穗不是榆木腦袋,陸川卻聽得有些雲裡霧裡。
“你的意思是,女孩本可以逃走的,是雨水讓女鬼顯現後,她阻攔了女孩的離開?”江穗眼睛瞪得渾圓,心中暗道女鬼的不講道理。
何昭微微點頭,繼續開口:“至於你讓我打聽的顧柔這人,不僅我在這個遊戲裡的媽聽了害怕得不行,連村裡與陳家走得近的那幾戶人家,都避之不及。”
如此看來,顧柔就是幾年前陳家買回來的第一個女人,隻可恨最後死在了這裡。
當年真相究竟如何,恐怕是難以快速查清的,可這樣的雨天並不是每日都有。不論顧柔有沒有在騙他們,還是另有所圖,他們都得趁這今天,再次找到枯井。
“不過現在最麻煩的事擺在你們眼前,”江穗苦哈哈地耷拉著嘴角,伸出一根手指自嘲地指向自己,“我還出不去呢。”
何昭沉思許久,黑眸深沉,不發一言。
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遊戲通關隻需要帶著顧柔的屍體離開,他們是可以輕易走動,但不意味著被關鎖起來的江穗也能如此。
如何將江穗救出來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