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西山村-7 帶顧柔逃出井底(2 / 2)

江穗先是一愣,撫著井邊的指尖猛然一抽回,怔怔開口:“你不會是想就這樣下水吧?”

儘管江穗帶著疑問語氣,但在場的其他人聽到後,也都反應過來。何昭已經做下決定。

呂曉雙手環抱,現在才認真地審閱起何昭這個人來。倒是個有魄力的。

“嗯。我已經想好,你們也不用勸阻我。”明明風雨朦朧,可何昭在觸及到江穗的目光時,還是第一時間躲開了。

江穗咬著手指,眼神中帶著困惑,秀眉蹙著,怎麼也梳不開愁緒:“可是何昭,我們都知道的。每次碰到水都不會有好事發生的。”

雨似乎也看出了眾人心頭頓然而生的擔憂,不再歇斯底裡,轉而淒淒瀝瀝地下,安靜地下,宛若連雨都在低沉地安慰著眼前的人類。

水底,是未知。而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隻不過總得有人去做的。

何昭抬手攔下了滿臉焦急的陸川,他知道陸川還要說些什麼,無非是讓自己不要冒險,再想想辦法之類的。

可時間不等人,眼下這般是最好的。

雖說水域充斥著未知,但真是因為如此,那麼也意味著更多的機遇。

鄧之遠深知何昭並非一時衝動的人,既然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必然有他的考量,也不可能輕易被旁人勸動。

江穗深深地凝望著何昭,雨簾模糊,似乎怎麼也看出清眼前這個人。

“何昭,約定個時間。三分鐘。若三分鐘後你還沒上來,我們會下水找你。”

在水下憋氣三分鐘之久,對於任何一個沒有接受過專業水下運動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極限。

何昭淡然地揮手,用手擋在鼻梁上避免吸進雨水,猛然大吸一口氣,撐著井口邊,順著通道而下。

雨水混雜著井壁上的青苔,使得整片水域都變得黏膩滑溜。井口不大,不過比何昭的肩膀再寬上幾分,這讓原本就不可視物的他行動更加艱難。

暗潮湧動,井水吞噬了所有的光。

怎麼說井底還泡著一具骸骨,冒險睜開眼睛,這樣的汙水保不準會傷到眼睛。何昭隻好單憑觸感不斷摸索著。

好在沒一會就到達了井底。何昭的雙腿被水的浮力束縛著,雖不能完全踏實點地,但還是能站穩下來。

何昭扶著井壁摸索,探到一處凹凸,手牢牢地扣住,而後蹲下來尋找顧柔。

白森枯骨,就這般□□地擺在活人眼前,不禁讓人感歎生死之道。

一個曾經來過這世間的人,褪去光亮的血肉,不過都是一副白骨。何昭並不覺得骸骨有多可怕,可怕的是使之違背時光,刻意加速受害者死去的罪魁禍首。

何昭不敢完全踩地,怎麼說顧柔現在也是一具骨頭,萬一哪裡被踩壞了可就不好了。

一片柔軟擦手而過。何昭撚在手上,拉扯著,揉捏著,終於確認這就是顧柔身上的衣服。

何昭欣喜若狂,雙手捧著顧柔的屍骸,放鬆身體,擺動著雙腿向上浮去。

怎料,就在何昭將顧柔的骸骨帶上時,耳畔傳來陣陣尖叫。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何昭晃了神,不慎忘卻了自己還在憋氣,嘴唇出溢出不少氣泡。

可那聲音卻絲毫沒有想要放過何昭的想法,依舊厲聲。

那是一個童聲。幼童稚嫩的嗓音吼得撕心裂聲,過於尖銳的叫喊讓何昭分辨不出男女。

他能感受到自己胸腔中的氧氣在消耗殆儘,長期浸泡在腥臭冰冷的水中也讓他有些體力不支。

水下麵的何昭飽受淒厲童音的摧殘,趴在井口處的江穗也能隱約聽見。

水井分明不深,可這聲音卻如來自另外一個空間,空靈而悠遠。

江穗焦急地在心中默數著。兩分鐘過去了。

與其說江穗是在和何昭約定時間,不如說是在判斷何昭能否完整地活著上來。而很顯然,鄧之遠也聽懂了江穗話裡的意思。

“陸川,你負責看好人,我下去一趟。”鄧之遠神色晦暗,邊向井邊走去邊脫下外套,語氣中染上幾分酸澀。

就在鄧之遠語音落下之際,石井水麵驀然激起一大朵雨花,猶如頂著雨水盛開的海棠,一時間驚了所有人。趴在井邊的江穗就這樣直愣愣地與何昭四目相對,久久忘記開口。

“咳,都還傻愣著呢,”何昭輕輕甩動著額頭上碎發的水珠,對著懷中的一副骸骨點了點下巴,“幫我搭把手。”

江穗似乎是屏蔽了所有的聲音,還沒從何昭已經從井底出來的震驚中反應過來。

她還以為,何昭差點要上不來了。轉頭看著同沒事人一般與鄧之遠他們說笑的何昭,隻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好似何昭從沒下水冒險過。

何昭應付著陸川的關心,餘光似不經意般鎖定在江穗身上。她怎麼看起來呆呆的,難道是在關心自己嗎?

方才那一頓噪音給何昭的耳膜帶來了不少衝擊,現在還有陣陣耳鳴。他揉搓著自己的耳垂,同時也掩飾住了旁人看不出的情愫。

江穗慢慢踱步過來,上上下下仔細地端詳起來,熾熱的視線讓何昭都有些不自在:“何昭,你剛才在井裡麵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吧?”

何昭見江穗向他走近,第一時間自然地轉頭而去,似乎是一直在關注對方的舉動才能如此迅速反應。

“我似乎聽見了什麼聲音。”江穗垂眸努力回想,沒剪愁雲難消,似乎那聲音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何昭怔住,他沒想到江穗竟也聽見了那聲音。

“可能是因為我一直趴在井口處的原因吧,雖然聽得不清楚,但是還是有些模糊的聽覺的。”見何昭眼神中淨是疑惑,江穗耐心出口解釋道。

何昭心中了然,難怪陸川他們一臉的茫然,他們站得遠了些,或許都沒有聽見。

隻是一想到江穗一直眼巴巴地趴在井口邊等自己,一旦在腦中幻想起那個畫麵,何昭的心臟就有些悸動。

那樣的安靜、乖巧。

何昭極力克製著自己胡亂飄散的思緒,將自己重新拽回現實,麵上端的還是那副冷淡樣:“嗯,在我帶走顧柔的屍體的時候,就出現了一個聲音。是個小孩子的聲音。不過我聽不出是男是女。”

孩子?江穗湊近蹲下身來,與擺放在草地上的骨頭打了個照麵。難道是顧柔的孩子嗎?

“難道她的孩子也在井底?”江穗滿懷期待,抬頭望著何昭。

回應她的隻是搖頭。

何昭不是沒想到這一處,可是他確信井底隻有一具骨頭。

雨水打在空洞洞的眼眶上,順著一路滑落回歸大地,宛若上蒼在代替顧柔哭這最後一場。

眼見著方才雨勢減小,都有停歇的苗頭了,可一見顧柔的屍體重見天日,卻又像不要命似地狂怒起來。

“你們是想帶著這具骨頭離開?”從一開始就閉口不言的呂曉,難得地說了一句話。

眾人沉默的態度告訴了她答案。大家都不過普通肉軀,這暴雨再淋上多一會誰都遭不住。

呂曉還在猶豫,這與她得到的信息可不一致啊,就這樣貿然地走會不會出什麼事。

江穗一眼看出呂曉的猶豫不決,誠懇地陳述著事實:“這是我們的想法,但也不能保證完全正確。你會害怕失敗很正常,如果你不想繼續跟著我們也不能強求。”

呂曉在聽完江穗的話後又再次閉了嘴。

風雨漸大,可她卻挺身走在前頭。

“走吧,怎麼說我也逃過一次又失敗了,也不差這一次了。後山的路我走了一次大概有些印象,我知道走哪裡不會被那些村民發現。”

最終呂曉還是說服了自己。她沒有更好的選擇,而如今隻一條路擺在她眼前。

可就在眾人抬腳起步時,變故又再次發生,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何昭擔心路程顛簸把這幅已經經曆過數載的骨頭給顛散,隻好用外套將骨頭都包裹起來拎在手上。隻見手中的包裹沒來由地劇烈抖動起來。

何昭眼底閃過幾分詫異,登時扔開了外套。

這動靜早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江穗正在開口說些什麼,話語未落間,那被扔在地上皺巴巴一團的外套裡,瞬間空癟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站在眾人眼前的顧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