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要到目的地咯。”
駕駛位上,一個頭頂帶著鴨舌帽的中年男人目光炯炯地盯著前方,渾厚嗓音傳來。
江穗環顧著四周。她在一輛大巴車上。
看來自己這是進入到新的遊戲副本了。江穗還有些期待,也不知道這次會是怎樣一個遊戲。
大巴座位上的乘客們因為車輛的輕晃而陷入睡夢中,因著司機的大嗓門,漸漸地有些人醒來了。
江穗旁邊坐著一個估摸著十四五歲的男孩,濃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陰翳,安靜得宛如山林中的白鷺,恬靜乖巧。
或許是察覺到了江穗的目光,男孩慢慢睜開雙眼。江穗就這樣與他對視良久。
大概是剛醒,人還是迷糊的吧,他倒是不怯生人,不過江穗卻是被盯得有些尷尬。
“誒,那個側臉,有點眼熟啊。”陸川的胳膊肘碰著何昭,抬起下巴指著前麵的座位。
何昭半闔著雙眸,聞言抬起眼角,隻是輕描淡寫地向前方投去目光。可心頭一瞬的加速卻不能撒謊。
大巴緩緩停下,車門自動打開來。
“我們這是到哪了啊?”江穗前排坐在一名女生,梳著高挑的馬尾,側身與旁邊的人低語。
聲音雖小,但江穗離得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包括她旁邊的男孩。
男孩站起身,單手撐在麵前座椅的靠背上,帶著點孩子氣的臉上露出笑容:“姐姐這是在說什麼,自己訂的車票還不知道到哪裡了呀。看來是睡懵咯。”
男孩說話的時候,眼神不時瞥向江穗。
江穗不知男孩的用意,隻是有些不自在。
“係統,你說現在的小孩子心思都這麼深了嗎,”江穗不太喜歡這男孩的眼神,默默與係統吐槽,“你說他是玩家還是npc啊,玩家試探玩家倒也有道理,npc也會試探玩家嗎?”
係統連連搖頭:【係統不知道哦,這已經涉及到本係統的能力範圍之外了。】
江穗當然不指望能從係統口中看見象牙,就也沒在繼續說下去。
江穗低頭自顧自地解開安全帶,頭也不回地與男孩擦身而過。
那最開始開口的女生也沒想到會有人嗆自己,一時哽住不知如何接話。
或許男孩無意說出這話,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下了車。
江穗在一堆行李中撓頭抓耳。這麼多行李,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拿哪個呀,萬一這車上還有npc,而自己拿走的正巧是npc的,豈不尷尬。
江穗沒有察覺到男孩什麼時候走到自己身邊的。他的腳步聲很小,在這樣熱鬨的白天更是微乎其微。
江穗隨手提起一個行李箱,將它從行李堆裡拖拽出來。
男孩越過江穗,拿起旁邊一個不大的紅色背包,單手拎起背著,回眸淡淡地看了眼從車上下來的人。
梳著馬尾的女孩與他打了個照麵,忙轉頭假裝與其他人攀談。
男孩斂起情緒,抬腳往前走去。
何昭站在人群尾端,一直默默無聲地觀察著一切。直到車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條斯理地下車。
“那男的真奇怪,眼神瞧著真叫人難受。”女孩高紮的馬尾因為激動而一甩一甩的,她見男生走遠了,毫不加掩飾地翻著白眼,儘顯嫌棄。
一個手臂上紋著朵豔麗玫瑰的長發女子走了過來,想必她們在現實生活中也是認識的,她輕聲寬慰著:“好了好了,不要氣了。”
女生還在和好友嘟嘟囔囔地吐著苦水。
【歡迎各位玩家進入新的遊戲副本。您已經來到兔子小鎮。】
【小心哦,千萬不要變成兔子。】
【逃生遊戲正式開始,請各位玩家努力生存10天,祝您遊戲愉快。】
兔子小鎮?聽起來很是溫情。
在這樣的地方存活十天,聽起來也不困難呀。
“江穗,好巧。你也來這裡旅遊?”何昭從容不迫地從大巴上走下來,仿佛遊玩途中偶遇好友般,驚喜地揮了揮手。
江穗一肚子疑惑。旅遊?何昭怎麼這麼說。說得好像他們不是被迫拉進遊戲副本的,而是自行做了出行攻略。
可一想到周遭有這麼多人,何昭這樣的說辭反倒更恰當。不然幾人無端端地聊起來,明眼人一看就知幾人是現實中的玩家,這或許會對他們不利。
畢竟從喪屍副本那時起,江穗就有意地向不熟的人掩飾自己玩家的身份。
何昭的聲音不大不小,但也引得不少人回頭。
好幾道目光落在何昭和江穗兩人身上打量著,江穗也隻得順著何昭的話來。
江穗拖拽著行李,大步流星地朝何昭們走過去:“哎呀!老同學呀。沒想到你還認得我呢,大學畢業後就沒怎麼見麵了,最近過得怎樣啊。”
“呀,沒想到你們鐵三角現在還有聯係呢,怎麼,組團出來玩呀。”江穗歪斜著頭,陽光揉碎在雙眸中,儼然一副好友久彆重逢的雀躍模樣。
嘻嘻,扮演npc也蠻好玩的。江穗忍住哇哇大笑的念頭,扮演著自己選定的角色。
本來回頭矚目的乘客見沒趣,或是繼續清點自己的行李,或是與人攀談。
“他們是npc啊,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們跟上他們會不會好一些。”
江穗都忍不住想開口勸解這位馬尾女孩了,這種話好在是被他們這群假npc聽了去,倘若讓真正的土著npc聽見了,那這副本不得亂套。
“林薇,在外麵不要總說這些。”與她同行的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子一把將她扯了過來,咬牙切齒,有些恨鐵不成鋼。
林薇噤了聲,隻是眼神中卻是滿不在乎,仿若朋友是在嚇唬自己,嬌嗔道:“好了好了,阿圓你彆總訓我嘛。”
不過既然被誤認為npc,那就把npc的身份貫徹到底。
何昭伸手接過江穗行李箱的拉杆,挑眉側身:“走吧,一起去看看。我在網上做了挺多攻略的,小鎮還是蠻多有意思的地方。”
“是呀是呀,”陸川憋著一臉壞笑,似乎也對扮演npc這樣的戲碼樂在其中,“說起來,江穗你訂酒店了嗎,我們還是先把行李這些的放下吧。你們女孩子出行就是大包小包的,我們三實在是懶得帶了。”
一句話很好地解釋了陸川三人沒像其他人去找行李的原因。
何昭讚賞地瞧了眼陸川,斂眸低笑。
江穗注意到陸川話音剛落,原本有幾個狐疑看著兩手空空的陸川他們的乘客,也都撇開眼睛。
從乘客們陸續醒來,江穗就總有種被盯緊的詭異感。或許是錯覺吧,江穗甩開這奇怪的想法。
這座小鎮似乎很喜歡兔子。甚至是……到了一種癡迷的程度。
道路兩側的灌木被巧手修剪成兔子形狀,鬱鬱蔥蔥。花草地仿佛一副莫蘭迪色油畫,花一簇一簇地開,生氣非凡。星星點點的花,宛如被打理成稚兔的灌木活了過來,在草地奔跑留下一串腳印。
街上的鎮民來來往往,不少手中懷抱著一隻雪白的兔子,更有甚者,用嬰兒車載著白兔。
小鎮一派祥和,連居民都隨了兔子的性格,慢吞友善。
“好多毛茸茸誒。”不得不承認,江穗抗拒不了這種綿軟溫暖的小生物,目光鎖定在來往行人的懷中。
江穗雙眸亮晶晶的,好似忘記自己是在遊戲中了,還真的把自己當成遊客了。
何昭盯著江穗的發旋看得出奇,或許是豔陽高照晃眼,何昭總覺著江穗的頭上生出了一對毛絨兔耳,引誘著人上去揉一把。
何昭被自己這奇怪的想法驚了一跳,垂眸盯著鞋尖一聲不吭。
“姐姐,好巧。又遇到你了。”
男孩抱著一隻白兔慢條斯理地走來,嘴角噙著人畜無害的笑。
何昭抬起眼角,如鷹隼般精亮的目光鎖定在男孩身上,沒來由的何昭覺得眼前的男孩如同一團迷霧,讓人難以琢磨。
江穗被喊得有些懵,本能地點頭應著。
男孩似乎有些不滿,輕撅著嘴唇,手掌輕緩地撫過兔子細軟的白毛,語氣中沾染了不少幽怨:“姐姐把我忘了呀,剛剛我們還在同一輛車上呢。這些哥哥是誰呀,是你的朋友?怎麼剛才在車上不見你們坐一起呀。”
聽起來都是些很尋常的話,可江穗不明為何隻一麵之緣的人會如此關心自己。
江穗半張著嘴輕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般道:“沒想到小朋友你的記性這麼好呢,還記得我呀。這些都是我的朋友,隻是我們都好久沒見了,沒想到居然會在同一輛大巴上遇見。”
江穗從容不迫地回答著男孩的問題,鎮定的臉龐讓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男孩笑得露出貝齒,潔白無瑕就如這鎮上隨處可見的白兔:“我叫白途。這是我養的兔子,我看姐姐很喜歡的樣子,要不要摸摸。”
說著,白途慷慨地將懷中的兔子伸前,就要送進江穗懷裡。
江穗沒有接下,隻是摸了兩把就鬆手了。江穗將手背在身後,指尖摩挲著,會議那令人著迷的柔軟細膩。
“白途,我能這樣叫你嗎?你是住在這裡的嗎?”何昭本就生得好看,笑起來更是。
“對呀。哥哥姐姐們現在是要去哪裡呀,住酒店?要不來我家住吧,我爸爸媽媽都很熱情的。”白途興奮地連擼兔子的速度都加快了,懷中的兔子絨毛瞬間一片亂糟糟的。
鄧之遠餘光觀察著何昭的神色,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
何昭確實沒想拒絕。
江穗倒是想尋方便。白途看起來在這鎮上如此輕車熟路的,倒是像個土著民,他們既然從一開始就為了不露餡假扮起了npc,在真正的npc底下或許可以模仿到更多精髓。
江穗舉手道:“我們的確還沒決定好去哪住,如果你的爸爸媽媽不覺得我們叨嘮,那我是挺願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