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篷的便民小車悠哉悠哉地行駛在油柏路上,陽光親吻世人的臉頰,予以溫度。
江穗坐在車上昏昏欲睡,眼睛半眯不睜。
昨晚她睡得並不好。夢中的她似乎陷入到了一個陌生的境地,不斷地掙紮,自以為走出了一個困境,又陷入新的危機。
夢裡,總是頻頻出現一隻兔子。
不如平日裡溫順可愛的白兔,那兔子牙齒銳利,尖牙上還在不斷地滴著殷紅血液。
猩紅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月亮,亮得駭人,走到哪裡都擺脫不開。
一大早的,又被白途拉著一起去往遊樂園,隻能稍稍眯眼養神。
迷糊中,江穗耳畔又響起了白途拖拉玩偶服的聲音。
漸漸地又有些分不清了,恍惚間以為是拖拽屍體的聲音。
江穗抬手擋了擋迫不及待想和她眼睛打招呼的陽光,勉強睜開酸澀的眼睛。
何昭自然第從包中取出一壺水,透明杯子裡漂浮著幾片綠葉。
“水裡放了點薄荷葉,喝點舒服些。”何昭輕鬆地擰開瓶蓋,貼心地將壺口遞到江穗唇邊。
冷冽的香氣爭先恐後湧進鼻腔,清冷的感覺讓混沌不堪的腦子清醒不少。
不過到底是沒清醒多少,她竟然沒有接下水壺。手覆上何昭拿著水壺的水,抬高水杯喝了起來。
末了,她像是個沒事人似的鬆開,香舌舔了舔滋潤過的唇瓣。
何昭手指僵硬,艱難地吞咽口水,喉結隨著他的動作上下滑動,光亮在這一上一下的動作中滾動,好看極了。
車上,四人沒有多少交談。畢竟白途就坐在他們身旁,多說多錯。
江穗將手探進隨身攜帶的小包裡,紮人的觸感傳來,似乎才讓她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那是比賽得來的兔草。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要怎麼發揮作用,帶在身上總歸是多了份安全感。
江穗內心暗嘲,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唯心起來了。
【哇哦,宿主今天是要去遊樂園玩嗎!遊樂園呀,很適合小年輕約會的地方哦……嘿嘿嘿。】
“統,我本來頭就痛,一聽到你的聲音就更痛,你體諒體諒我,今天彆折騰我行了嗎?”江穗委曲求全,就差跪下來給係統磕頭。
賣慘誰不會,說不定還能趁機謀個事少分多的任務。
係統惋惜開口:【我可憐的宿主,這幾天真是被摧殘得狠了。哼,彆說係統我天天壓榨你啦,今天就給你安排個簡單的任務吧。】
江穗眼睛漸漸亮了。
【你們人類不是有個說法嘛,在摩天輪的最高處接吻,這一雙人就會一直走下去。】
江穗瞳孔地震,身形一歪。
【當然咯,本係統也是很聽取宿主意見的,突然和一個異性親吻,實在太過詭異。】
江穗的眼睛又亮了。係統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
【所以!請宿主接下任務哦,請宿主在24小時內,邀請一名異性乘坐摩天輪相擁賞月。抱抱也是可以的吧,親嘴的平替!嘻嘻,本係統想想那個畫麵就覺得好唯美哦。】係統若是有實體,早就眼冒精光了。
江穗的眼睛忽地又冷下去。係統這小子,有點良心,但不多。
嗬,平替,確實是平替。公然親吻是騷擾,難道擁抱不是!這都是很叫人誤會的動作好不好!
還有賞月是什麼鬼!大白天的哪來的月亮!
江穗心虛地瞥向身邊的冤大頭,一臉正氣的何昭和賊眉鼠眼的自己形成鮮明對比。
蒼天啊,自己真是在渣女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彆問為什麼不選陸川和鄧之遠這兩個倒黴蛋,實在是因為,她對著何昭做出這些不要臉的動作更有經驗。
選了鄧之遠作為自己的任務對象還好,陸川怕是又會一路驚呼。
“係統,我今天身體不舒服還這樣努力完成任務,這任務能不能向上頭申請多拿幾分啊。”江穗扶上額頭,一臉馬上要暈厥過去的虛弱樣。
言下之意,她已經不滿係統每次隻有兩三分的獎勵了,係統它再敢繼續當周扒皮,她就撂擔子不乾。
係統有些為難,似乎是沒想到江穗會提出這種要求。
【宿主,難道平時給你的分值獎勵還不夠嗎?】係統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聽聽!聽聽!
江穗現在覺得,自己就像那種在麵試中吃儘大餅,一進公司發現累死累活月薪三千的大怨種。
江穗冷著臉,用沉默來回應係統。
係統有些無措,語氣不免軟了許多:【五分!這個任務給你五分!不能再多了。這任務多容易完成呀,五分很值啦。】
江穗見好就收,可當她欲反駁係統任務中賞月要求時,係統仿佛開了屏蔽器,完全不予理睬。
“在想什麼?到了。”
何昭修長的手指在便民小車的護欄上輕叩。
清脆的咚咚聲讓江穗緩過神來。
入目,一片五彩斑斕。孩子群簇擁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小醜,渴望得到小醜的禮物。
小醜臉上掛著誇張的笑容,雙手靈活地扭著氣球,不多時,一隻氣球小狗出現在他手上。
一時又引起孩子們的歡呼爭搶。
“哼,小孩還喜歡的玩意。”白途走過安檢口,輕蔑出聲,可偷瞄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口是心非。江穗盯著他的背影。
若不是昨晚被她撞見了那樣的一幕,白途在江穗心中,還是一個有些古怪,但到底是個幼稚的小孩。
可現在,她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看著人畜無害的男孩,極有可能和殺人凶手有著莫大聯係。
或者,換言之,他就是那個兔子殺手。
江穗抬高手拉伸著因為坐了一路車而酸痛的腰板,骨頭哢哢作響。
何昭什麼時候玩心這麼重了,竟在入口與那群小孩為伍,排隊等著小醜的氣球。
“抱歉,讓你們等久了,”何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順手將氣球狗遞給白途,“喏,不知道你喜歡不?送給你。”
白途有瞬間的愣神,手指猶豫地伸出。
抓住氣球狗的那一刻,他還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人真是自作主張,不過……他確實很眼饞這氣球。
白途極力壓製著上揚的嘴角,鼻子哼氣:“你怎麼還排隊去要這種東西,我都多大人了?不過拿都拿了,我都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白途扭頭就向前走去,撫摸在氣球上的十指,卻像是對待什麼稀世珍寶似的。
江穗眼中透露出幾分疑惑,想不明白何昭的用意。
見江穗盯著自己看,何昭略微勾唇,抬起食指抵在唇邊。
何昭和自己可都是昨晚的目擊者,怎麼得,何昭還這麼遷就白途。
江穗恍然大悟。何昭還挺懂人心。
江穗忍不住對何昭豎起大拇指。
何昭輕咳一聲,扭捏羞赧地從背後又拿出了個物件:“我覺得挺可愛的,幫你也要了一個。”
江穗緩緩接過,拿在手裡好一陣端詳。
“我覺得這氣球狗哪哪都好,就是少了一雙眼睛。”
異口同聲。
江穗詫異看向何昭。在她黑眸倒影下,亦是震驚。
“咳,沒想到我們還,還有一致的審美啊。用馬克筆點上就好多了。”
何昭錯開目光,裝模作樣地拿出水杯喝了一口。
想起江穗也用過這個杯子,耳廓紅了又紅。
江穗撚著雙指,彈了彈氣球小狗的尾巴,它顫了顫,似乎在訴說自己的委屈。
自己方才怎麼脫口而出那樣的話,巧的是何昭也說了相同的句子。
江穗隻當是場巧合,沒有多想。
江穗冷靜得很,相反她身旁的何昭,情緒瘋長。
“我們要不要去試試這個?看起來挺好玩的。”陸川興衝衝地跑到一處,手指點著指示牌提議。
上麵赫然幾個大字。
“鏡子屋”。
鄧之遠點頭:“反正其他遊樂項目排隊的人不少,不如先玩點人少的項目消遣。”
白途不知何時走到陸川前麵,眼神陰鬱,又露著幾分猶豫。
“真的要玩這個嗎?”
“鏡子屋,是個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的地方呢。”
陸川神經大條,哈哈一笑:“你在小瞧你陸川哥哥?開玩笑,是真是假還不容易看出來呀。”
“你不會是怕進去了走不出來吧,你跟著我就好了呀。”
白途似乎沒想到陸川會這麼回答,眼神意味不明,最後還是點頭。
何昭將白途的猶豫收入眼底。
這鏡子屋看來是易入難出了。
隻是白途似乎並不想害他們,或者說,因為這些天的相處,暫時還不想加害他們。
他到時要看看,這鏡子屋裡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幾人乖乖地排在隊伍後麵。
要不說江穗過目不忘呢,雖然從來沒有交談過,她還是認出了前麵的幾人。
一名戴著墨色框眼鏡的男子衝他們點點頭,聲音如一股春泉:“提前熟悉下,每次限行十人,看來我們會很湊巧被排在同一批進入哦。”
男人自來熟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