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麵前,何昭又帶起那張冷峻麵罩。
有如密林中的豹子,深邃的眼眸緊盯著說話的男人。
“你的朋友,似乎不太喜歡我?不過我們還是第一次認識吧,不至於……對我表露出這麼大的敵意。”
眼鏡男蹙眉,像是被嚇到了,怯怯地詢問江穗。
這個男人,江穗在集市上見過。在兔子競賽頒獎儀式上,也見過。
江穗心中警鐘大響。她可不是什麼沒腦子的小女生。
她默默退後了兩步,後麵是一堵結實的肉牆。回頭,撞進何昭閃躲又難掩悅色的眼中。
她不認為在遊戲副本裡,玩家們會有突如其來的熱情。
你問我為什麼知道他們是玩家?那當然是見識到了他們對兔草貪婪的神情。江穗有些得意。
挑撥離間。還是很拙劣的手法。
江穗出口維護,禮貌又疏離:“他天生一副臭臉,長相天注定。你這樣誤會一個陌生人,真的會對彆人造成很大傷害的。”
說罷,江穗好看的眉頭蹙起。
就你會皺眉,就你會顛倒黑白。
江穗此話一出,對麵直接愣住。
陸川反應過來,踮起腳尖嚷嚷著:“怎麼個事!”
“都是一場誤會,在這樣快樂的地方,大家還是不要傷和氣才好。”江穗柔聲道。
眼鏡男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失語不再看他們。
他的同伴還想為他辨駁幾句,都被他攔了下來。
白途好笑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目光在幾人身上流轉著。
直到工作人員開口提醒。
身著工作服的人員單手撩起入口的遮擋簾,嘴角噙笑:“請進請進,祝您遊戲愉快。”
一步步踏進,四麵八方的明鏡映射出每個人的倒影。
光線在鏡麵上跳動又躍起,讓整間屋子亮堂堂的,免不了有些眩暈。
江穗湊近一麵鏡子,抬手撫上。
鏡中人模擬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提線木偶也生了靈,脫離了主人的掌控。
江穗隱約覺得,鏡子中的她,笑了一下。
她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睨了眼,鏡中人又恢複了正常。
江穗感受到如同擂鼓的心跳,斂眸跟上腳步。
模糊間,好像聽到身後鄧之遠和白途細碎的談話聲。
她並沒有在意,隻當是兩人在講閒話。
“臥槽!呼,”陸川吃痛一聲,抬手揉了揉鈍痛的額頭,齜牙咧嘴,“竟然撞到鏡子了。”
何昭走過去,曲著手指,輕快地在明鏡上叩響兩聲。
“你剛才進來前不是還挺自信?”
陸川聽出何昭調侃的意味,又想起自己的豪言壯語,有些心虛。
“等等,白途呢?陸川,白途是跟著你嗎?”
江穗方才被嚇了一跳,現在還是緊繃著的。可四顧後卻發現,白途竟不見了。她心都提起來了。
她一動,四麵八方的她都在動。
何昭也察覺到江穗語氣中的急切從何而來。
白途現在可算是個危險分子。
不儘快找到他的話,或許又會惹出什麼事端。
陸川此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端起一副正經模樣。
“不應該啊,剛剛我看見他還跟著鄧之遠的。鄧之遠……糟了,鄧之遠呢!”
“你們兩個,靠近我。”何昭壓低了聲音,聽不出情緒。
鄧之遠是跟著他們一起進來的,雖然走得慢了些,但不可能會憑空消失。
從入口到出口,隻有一條通道。
除非……除非這間屋子裡有什麼東西,在將他們一行人逐漸拆散。
是白途的手筆嗎……
不,應該不是。大概又是什麼怪力亂神。
“怎麼好像,一下子隻剩下我們三個人了啊。”陸川聲音有些顫抖,卻還是強裝鎮定。
“我記得,當時鄧之遠他們是走在我們後頭的。一路上我們也沒有見到他們走上前來。”
“我們往後走,回頭找他們。”
何昭眉心微蹙,鬱氣不言而喻。
江穗轉過身去,柔荑搭在鏡子上摸索,探尋可通行的地方。
然而這就是最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方了。
江穗難以置信緩緩開口:“封死了?”
“不,不可能吧,我們剛剛還從這裡走過來的。”
江穗指著鏡子,眼眸裡充斥著震驚、不解、失措。
何昭眼見著江穗摸了半天,他不想相信也得相信。
“看來,我們隻能繼續往前走了。”
路被徹底封死,這屋子,沒有給他們留後路。隻能往前走。
他們亦是如此。他們沒有退路,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如果幸運的話,他們或許能在半途遇到鄧之遠。
“這裡鏡子太多了,看久了真是讓人要分辨不清啊。”陸川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憊。
平時隊伍裡有一個嘰嘰喳喳的陸川就罷了,如今有多了好幾個。
雖不會說話,但神情舉止無一不和本體一樣。好像下一秒鏡子中的陸川也要開始喋喋不休。
江穗錯開臉,卻又與身側鏡子中的自己麵麵相覷。
平日裡總愛對著鏡子臭美,現在卻冷不丁地被自己姣好的麵容唬住。
這一次她看得真真切切,鏡子中的自己脫離了本體的意願,詭異地笑著。
江穗唯恐自己多看兩眼就會陷入其中,連忙抽回神色。
可就在她抬眼瞬間,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身側,沒有陸川,也沒有鄧之遠。唯自己一人。
“何昭陸川!你們在哪!”江穗穩住心神,雙掌做起喇叭狀,抵在唇邊高呼。
回應她的隻有陣陣回聲。
一股莫名而來的冷意順著她的脊椎直竄頭骨,連呼出的氣都冒著幾分寒。
“係統,你,你還在的吧?”
【係統閃亮登場!宿主主動呼喚我有什麼事?哇哦,宿主,你,你這是在哪啊?】
係統的聲音漸漸轉小。
江穗還是頭一次覺得係統的聲音如此悅耳,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不過她沒法回答它。畢竟她自己都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呢。
眼前白茫茫一片,走在這樣的地板上都有些不真切。
江穗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
地麵是實心的。
“統啊,你有沒有什麼道具能幫我走出這個地方啊。”
江穗畏手畏腳地走出第二步。
係統表示愛莫能助:【宿主啊,本係統連你現在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又怎麼幫你咧?】
江穗失望地閉嘴。
耳朵接收到了其他聲音。
“哥哥,你說這是什麼地方呀……”
“大概是隱藏關卡?這鏡子屋玩法還挺豐富,你彆害怕,我會帶你走出去的……”
聲音飄渺,有些不真切。
江穗猛地後退兩步,確定了聲音是從後方傳來的。
而聲音的主人,正是他們在尋找的鄧之遠和白途。
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地方,連隻螞蟻都不存在,怎麼會有人的聲音傳來?
江穗十指緊緊攥著背包的帶子。忽而包裡傳來滾燙的溫度。
江穗被嚇了一跳,慌裡慌張地拉開拉鏈。
兔草滾燙得很。
偏偏是這個時候,兔草發生了異樣。這是在提醒自己什麼?
鏡子屋外,工作人員慢條斯理地彈了彈衣服的褶皺,嘴裡輕哼小曲。
“哎呀呀,也不知道究竟有幾位能從這屋子裡走出來呢?”
“隻有我們真正的朋友,才不會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