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凜冽的目光在課室裡掃來又掃去,雙手環抱,喃喃地數著班上的人數。
“怎麼回事,怎麼人沒齊呢?這幾個同學有人知道他們去哪了嗎,都要上課了還不知道……”
班主任即將噴發出的怒火被突然而來的敲門聲澆滅。
叩叩。
兩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江穗好奇地看向門口,怎麼是宿管。
班主任快步走上前去,宿管也借此拉著她走到拐角處,似乎是在刻意避開學生們。
大概是來和班主任說那幾個學生究竟去哪了吧。
不過,江穗倒是有些感興趣了,他們這些老師知道自己學校裡出現了這等怪事,還能心平氣和地繼續工作?
班主任重新神情自若地站在講台上時,江穗隻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
腦中靈光乍現。另一種猜測,則是這所學校的人早就知道些內幕,他們也不覺得出奇了。
江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班主任,企圖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些不同。
如一潭平靜的湖水,沒有喧囂,就是最大的問題。這意味著,這片湖,是潭流不動的死水。
班主任背過手去,轉身在黑板上板書,提前寫下今天課堂的內容。
可不論她再怎麼偽裝,江穗都清清楚楚地看見,她身後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在害怕。是因為宿管說的那些事嗎?
江穗斂眸。還以為她對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原來還是怕的。
但是怎得,學校的所有人都還在佯裝平靜,一如往常。
“同學們,把這次的月考試卷拿出來,我們開始講題。”
江穗帶著萬分錯愕抬頭,儘力克製著自己欲裂的表情,餘光尋找何昭。
何昭衝她輕輕搖了頭。
儘管有再多的疑問,可她還是得執行老師的命令。
就是這月考試卷,昨天不知道被她塞哪去了。
江穗當然沒有考過什麼月考,做了什麼試卷。
他們在重複昨天的一切。
隻是到底有些不同。
譬如昨天沒有發生今早的小鬨劇,沒有消失了的七人。
黑板上右側一排小字,記著今天所有的課程。與昨天無異。
江穗斜歪著腦袋,在抽屜裡手忙腳亂地翻找著。
她發誓,找到卷子後,這次一定會好好保存它的。
江穗握著厚厚一遝書,想要將其儘數抽出來放在桌麵上,這樣才方便找那一張小小的薄薄的卷子。
嘶啞難聽的鈴聲讓她清醒許多。
上課了。
昨天,寧凝和她說什麼來著。
老師們不喜歡上課的時候,學生在桌麵上放太多東西。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不過還是謹慎些好。
畢竟一張不知從哪來的無名日記,不也救了自己一次。
江穗隻好耐著性子翻開一本本書,拎起來抖了抖。
班主任聽見了她那邊的動靜,嫌棄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江穗撚著一張滿是褶皺的卷子,心滿意足。
她把卷子攤開放在桌上,一遍遍撫平。
不過有的人就沒她幸運了。
班主任手持三角板敲擊著黑板,大聲嗬斥道:“有些同學是怎麼回事!考完試了就把卷子亂丟是嗎,你怎麼不把你人也一起丟了!”
江穗眼觀坐在自己斜前方的男生,班主任沒多說一句,他翻找的動作就抖動幾分。
班主任走下講台,腳步聲越來越近。
許昌一餘光瞥見黑色的身影在向自己靠近,頭一熱,一股腦地把抽屜裡的課本都拿了出來。
江穗動了動嘴唇,班主任卻快她一步。
她的手按在了許昌一高高摞起的課本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著。
可算是找到卷子。許昌一如釋負重。
噠噠噠——
隻不過班主任輕叩課本的聲音,如淩遲的刀刃割裂聲,一聲一聲,讓他魂飛魄散。
班主任又變成了那副怪物模樣。
手指也不再是人類纖細模樣,枯瘦得很,鋒利刀刃似的指甲毫無疑問能直接洞穿□□。
“許昌一,老師沒有和你說過嗎?”她貼近了許昌一的耳朵,腥臭的氣味噴撒在許昌一臉頰處,“上什麼課,桌子上就隻能出現那門課的書本。”
如彎刀般的指甲按壓在許昌一的臉上,她稍稍用力,在許昌一臉上劃拉開一道細細的紅。
許昌一抖著,卻不敢說一句話。
“哼,真是不守規矩的學生。這次就先口頭教育你一下吧,下不為例。”
班主任和許昌一臉貼臉,隨後又抽身而退。
果不其然,那塊黑板又出現了新的文字。
【課堂上不得隨意將與該課無關的物品擺放在桌麵。】
倒是寧凝之前和自己透露過這條約定。
再聯想到昨晚宿舍的情況,難道這些學生其實是知曉每條規則的存在的,他們懂得如何規避風險。
江穗雙手搭在瓷壁護欄上若有所思。
一堂課下來,江穗什麼也沒聽進去,光想著逃生遊戲去了。
“在想什麼?”
熟悉低啞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在想我們要怎麼才能主動掌握剩餘的規則呢。”
總不能一直等著觸犯之後再記下來吧。
畢竟遊戲一開始就說了,並不是每一條校規,都有三次的錯誤機會。
“不過你說,為什麼曾遠沛要害我。”說起這個,江穗氣成了河豚。
何昭沉默良久,最後還是不解地搖頭:“這的確很奇怪。”
“等等,我突然想起來,昨天我們打掃衛生的時候,拿走的那張紙……”
江穗和何昭四目相對。
江穗驀地睜大了眼睛,快速掃視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量:“他當時,是在找那張紙?難道是因為這個,才借機報複我!”
“哼,他敢做還不敢認了,被我們發現他的秘密這麼心虛呀。”江穗雙手叉腰,小聲嘀咕。
“昭哥,下節體育課,你還不下樓?”陸川攔截了兩人的對話。
“等等,就來,”何昭拔高音量回應,對著江穗時,聲音又低柔了幾分,“走吧。”
今天的陽光很好,一如昨日。
江穗懶散地站著,無視體育老師的絮叨。她在等著老師喊話解散。
果不其然,再次上演。
蘇欣然一臉鬼鬼祟祟地湊了過來,硬擠進了江穗和何昭之間。
左眼寫著“你們倆膩膩歪歪的有什麼情況”,右眼寫著“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是來加入你們的”。
何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明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蘇欣然卻有點心虛。
蘇欣然口無遮攔:“江穗,你男朋友?怎麼認識的啊……唔唔!”
江穗慌不擇路地捂住了蘇欣然的嘴巴。
“你彆胡說,我們才不是……”
江穗小心翼翼地偷瞄話題裡另一位主人公。
他虛掩嘴巴咳嗽。
【嘿嘿,本係統還挺喜歡這個女孩子的。】
江穗:……
你是喜歡她這個人,還是喜歡她幫你滿足磕cp的奇怪癖好啊。
“我們隻是朋友,你彆亂說了。”
江穗躲開蘇欣然亮晶晶的眼睛。
蘇欣然雙眼睜得渾圓,又狡黠地眯起來。
江穗還是頭一遭在一個女孩子臉上看出猥瑣二字。
“懂得都懂。”蘇欣然扒開江穗的手,意味深長。
是的,我們隻是朋友。江穗沒有再去看何昭的表情。
何昭也沒有搭腔。
“不說這個了,你猜我剛剛看見了什麼。”蘇欣然話鋒一轉。
蘇欣然並不避諱何昭,她既然打心底決定和江穗一伍了,當然不會懷疑江穗的夥伴。
她神秘兮兮道:“剛才解散後,我去了一趟廁所,那廁所就在器材室附近。”
“按理說器材室在體育課上應該是開放的,可它卻上著一把厚重的鎖。”
“我正想湊近看一看呢,”蘇欣然撫了撫自己的雙臂上的雞皮疙瘩,“那門後麵突然傳來嘭的一聲。”
“我被嚇了好大一跳,一轉頭就看見林璐荀正盯著我,見我回頭了就跑了。”
蘇欣然有些不滿:“我長得很嚇人嗎,怎麼一看見我就跑了。”
江穗和何昭聽完蘇欣然繪聲繪色的描述,相顧片刻。
“她應該不是在怕你,興許是怕那個器材室呢。”江穗雙手枕靠在後腦勺,慢條斯理道。
蘇欣然慢慢琢磨著江穗的話,反應過來低咒一句,渾身抖得更厲害了。
“走,我們去看看。”何昭果斷決定。
“去……去……去哪?你們彆和我說是去器材室,你們都說了那個地方嚇人了,怎麼會有主動作死的人……”
蘇欣然連連否決,頭搖得比撥浪鼓還快。
“謝謝你為我們提供這條信息,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待在這裡也行。”陸川攏了攏校服外套。
蘇欣然沉默地看著這四人。
敢情江穗的膽子是被這三人感染了吧。
她尋求幫助的眼睛落在江穗身上,不過江穗表示愛莫能助。
猶豫片刻,蘇欣然還是黏黏糊糊地湊上來膩歪在江穗身邊。
“那你要保護我哦。”蘇欣然衝著江穗嬌弱道。
江穗頓時覺得自己都高大了不少,豪邁地攔著蘇欣然靠過來的肩膀。
哈哈!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男人都愛嬌滴滴的小女生了。
“嘶,係統,我怎麼突然有種被監視的感覺,渾身涼颼颼的。”
風和日麗,看來是自己聽了蘇欣然的話,太過敏感想多了。
何昭頗有怨言,好似吞咽了一顆酸溜溜的檸檬,終究隻是歎氣卻沒有說什麼。
天邊的雲編成一張細細密密的大網,不由分說地籠罩了整片蒼穹。
它們把太陽藏起來,企圖偷走人世間最熾熱的光。
感受到原本因為暖陽而溫暖的身軀漸漸起了涼意,江穗才發現不知從哪裡飄來了一簇簇烏雲。
這天氣可真是說變就變啊。
何昭徘徊在器材室的門口,伸手掂了掂鐵鏈。
還挺重。
江穗輕輕拂開蘇欣然的手,出聲寬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