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摸上鐵鏈,冰涼的觸感舔舐著她的指腹,讓人不經聯想到幽幽深海中黏膩的章魚。
可海底不止有怪物,也有令人心神向往的地方。
江穗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何昭。
手背上正傳來縷縷溫度。
冰涼的海水中升起星星。
何昭見她又在愣神,順手把她帶離了鐵鏈。
“好奇怪,剛剛好像被蠱惑了一樣。”離得遠些了,江穗才回過神來。
明明很危險,卻無法抽離。
就好像,是這裡有什麼東西在誘導他們走下下一步。
陸川他們三人圍了上來。
“怎麼樣,你們發現了什麼?你們倆怎麼不說話了。”
蘇欣然劈裡啪啦一長串問題。
“哦?你們的手……”蘇欣然揶揄地笑。
【嘿嘿,牽手手。】
係統的聲音一並傳來。
江穗開始有些懷疑,係統莫不是投胎錯宿主了,怎麼看蘇欣然和係統才是匹配度百分百吧。
何昭戀戀不舍地鬆開江穗的手,狀似無意地分析起來,一本正經的模樣讓幾人都忘記了調笑他和江穗。
“這個器材室被鎖死,窗戶更是小得不可能爬進去,我們得先找到開鎖工具。”
江穗遲疑問道:“我們,還要進去嗎?”
回答她的是何昭的斬釘截鐵。
“是呀,這門鎖得這麼緊,我們還進去做什麼,說不定校規裡就有一條,‘禁止學生進入器材室’。”蘇欣然第一個反對。
在這裡待久了她不舒服的感覺愈發明顯。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呀?”
是林璐荀。
江穗敏銳地想起蘇欣然說過的話,多了幾分警覺。
沒人注意到林璐荀是什麼時候來的。她走路腳步極輕。
她就站在眾人幾米開外,瘦瘦弱弱的,仿佛隨時會跟著風飄走。
“來找點運動器材唄,體育課不活動一下,那可真是渾身難受。可惜器材室居然鎖住了。”陸川作勢轉動著手腕,舒展筋骨。
“難得體育課,我們去找老師幫忙開鎖吧。”
江穗對著陸川說話,可餘光卻沒有離開林璐荀。
林璐荀明顯地吞咽了一下。
“等等!”林璐荀起身攔在了江穗身前。
江穗就這般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下一句話。
林璐荀眼神飄忽不定:“我聽說這個器材室已經荒廢很久了,裡麵都是一些雜物。我們就不麻煩老師了吧,反正打開來裡麵也沒什麼。”
“你怎麼知道?你進去過嗎?”江穗追問。
逼迫著她回答。
林璐荀一時間也愣住,雙手不安地攪動著衣角。
“我警告過你們了,這裡不能進去。”林璐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
這語氣全然不似她小白花的形象,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既然裡麵隻是一些廢舊器材,那就不進去了吧。”何昭出言打破僵局。
林璐荀舒了一口氣。
可她卻沒有勇氣與把握繼續待在眾人眼前,唯恐再顯現出不同的情緒。
她落荒而逃。最後消失在他們視線前,還回頭再次確保他們已經遠離了器材室。
“她好像很怕我們打開器材室。”
江穗摩挲著下巴,並未看出這間小屋有什麼不同。
“哼哼,說不定這裡麵還真有什麼鬼怪呢。”蘇欣然張牙舞爪和江穗開起了玩笑。
什麼鬼不鬼的,至少這個地方沒有給林璐荀留下一個好的回憶吧。
人嘛,總是害怕再次見到讓自己產生恐懼、懷疑、悲恨的東西的。
“能讓她用上警告一詞,這個器材室不論我們是開或是不開,這裡頭的秘密我們總得揭開。”何昭意味不明地望著那小鐵房。
天穹中劃過一抹墨色。飛快的,難以捕捉的。卷起一小陣風。
它的爪子穩穩地落在鐵皮房上,尖銳的指甲刮蹭著鐵皮,陣陣嘶鳴,猶如惡鬼哭泣。
江穗惴惴不安地盯了兩眼落在房上的烏鴉。
它斜歪著腦袋,打量著眼前的人。
嘔啞的啼鳴如遲暮的老人。讓人渾身不自然。
這烏鴉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蘇欣然頻頻搖頭,嘖嘖稱奇:“真是應景啊。”
烏鴉撲騰著翅膀又離開了,落下幾片黑羽。
“老師!西側的鐵皮房被鎖上了,我們想拿點體育器材,還有哪裡能找到呀。”
要是彆人讓不做什麼就真的不做了,那就不是江穗了。
體育老師正閒靠在一顆大樹旁同人聊天,被江穗一嗓子嚇得身體都板正了不少。
“器材……都好久沒有學生上我的課要求使用器材了。你……”體育老師一臉欣慰,指著江穗半天,卻不知道她叫什麼,“咳,那個,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器材室鎖住了?都好久沒人用過了,鎖住了也正常。”體育老師嘟嘟囔囔。
他在褲袋裡翻找著,手心攤開,是一串鑰匙。
“這把貼著器材標簽的就是了,一會記得還給老師。”他指著其中一把道。
江穗接過鑰匙,連忙道謝。
何昭湊了過來,從江穗手中拿過來細細看著。
“對不上。我剛才看過了,這鑰匙並不是鎖口。”
其餘三人也圍了上來。
“連老師的鑰匙都打不開?難道不是老師鎖上的。”陸川有些驚訝。
“也不算白要到鑰匙。至少我們弄明白了,器材室不是學校管理者鎖上的。”
何昭的食物伸進鑰匙扣的圓圈裡,肆意張揚地轉動著。
“我想,那位林同學,應該知道不少內幕,所以她才會那般緊張。”何昭勾唇。
如果是老師鎖上的門,她又何必阻攔他們。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們還是打不開那把鎖呀。”蘇欣然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江穗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既然沒有匹配的鑰匙,那隻有一個方法可以幫我們解決了!”
四人齊刷刷地看向江穗。
“遇事不決,暴力拆鎖。”江穗自信而滿意地點頭。
何昭的紅信尖輕點著上唇,嘴角噙著笑意。
“嗯,是個好方法。”何昭第一個認同。
江穗更加得意。
“那鎖看起來是條單車鎖,外皮是軟的,並不難剪開。”
找一把鉗子可比找一把鑰匙容易多了。
“啪嗒”——
軟皮條鎖斷,鐵門虛虛地開了一小條縫。
陸川舉著從洗手間順來的鉗子,膽戰心驚地推開了門。又猛然往後推了一步。
“裡麵黑黢黢的,阿嚏!味道好嗆……”
門因為慣性又緩緩合閉,江穗抬起腳尖踢開門板。
真是應了體育老師的那句話。
這裡的確很久沒人來過了。
他們隻是站在門外,探著腦袋觀察著,尚未邁出第一步。
江穗做著擼袖子的動作,氣勢洶洶地衝向門口。
臨門一腳時卻又頓住了。
她回頭尷尬笑:“我們還需要一個能照明的工具。”
裡頭可真是黑得嚇人,也不知道器材室有沒有電燈呢。
烏雲的聚攏早就把天際封得嚴嚴實實,不多時,銀針落地。
轉瞬間,雨水侵襲,大地潰不成軍。
這場雨仿佛早就預謀好了,偏要把他們往器材室裡趕。
昨天此時可沒有下雨。
幾人當機立斷地就進了鐵屋裡。
這會子就算有顧忌,除了此處也沒地方可躲了。
雨點敲打在鐵皮上,如陣陣擊鼓聲,鬨得人心煩。
江穗摸黑在牆壁上尋找著,企圖找到點燈開關。
顯然她很失望。
或許學校認為,一間用來儲藏體育器材的小鐵屋,還不值得多花心思去設置電路。
“等等就好,這屋裡頭也不算太黑,適應了光亮也能看得相對清楚些。”何昭出聲安慰。
鐵門在風的戲弄中闔起又敞開,不斷發出碰撞聲。
“蘇欣然,你快站進來些,站門口容易被雨潑到。”江穗招呼道。
可蘇欣然卻置若罔聞。
她呆愣地站在原地,像一具木偶一般,垂著頭顱卻不發一語。
江穗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太多,衝上去猛地拽過蘇欣然。
蘇欣然眼中的迷霧散去,換上清明。
“誒,誒?江穗你拉著我做什麼?”
江穗的心沉了沉:“我剛才叫你好半天,你都沒有反應。你看看你這手臂上都沾上不少雨水了。”
她這一提醒,蘇欣然才發現自己的小腿褲頭被打濕了幾分。
布料黏膩地扒拉在肌膚上,讓人覺得不是那麼的舒適。
“真是奇怪,我剛才像是什麼也聽不見了似的,隻能聽見一個不斷重複的聲音,讓我走出去。”蘇欣然有些懊惱。
“該不會是這間屋子真的有鬼吧。”
蘇欣然驚呼一聲,像猴子攀附大樹般,緊緊纏上江穗。
“那我們怎麼會一點事都沒有?”陸川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又端詳起鄧之遠。
的確,如果這座屋子裡真的有什麼東西在影響他們,何故隻有蘇欣然險些失去神智。
蘇欣然將手臂上的雨珠拂開。
何昭盯著她的動作,驀然開口。
“你被雨淋濕了。”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江穗起初並未把這句話當作多麼重要。
可何昭接下來的話,卻點醒了眾人。
“這場雨……絕不是隨意出現的,”何昭目光沉沉,“我們幾人裡,隻有蘇欣然被淋濕了。”
江穗捂著嘴巴:“所以她才撞邪了?”
一句話讓蘇欣然摟她摟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