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璐荀臉上寫滿了亢奮,眼睛瞪大得不像話,嘴角更是裂開笑得猙獰,早就沒了江穗初識彆她的溫婉。
不出意外,江穗將手搭上去的瞬間,各種聲音如海浪,朝她席卷而來。
她被裹挾著前進,無法呼吸。
江穗仔細分辨者亂得不可堪言的聲響,竟意外地捕捉到了一絲曾婉的聲線。
她在,哭?
也是,隻有曾婉的事,能讓林璐荀這般在意吧。
江穗想再聽仔細些,閉上眼睛企圖融入當時的場景。
不知是聽到了什麼,她猛然鬆開手,後麵一片冰涼。
江穗終於明白。
而躲在暗處的林璐荀自然也因為稻草人娃娃的作用,同時間聽到了江穗所聞的一切。
她一個沒忍住,尖叫地跌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林璐荀還沒弄清楚自己是中了什麼邪,那邊的江穗已經鬆開手。
戲已經讓林璐荀看了,接下來,還是拆穿她的時候了。
“爛俗的劇情。學校,女廁,尖叫。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欺負曾婉,或者我換個詞,霸淩更合適些吧。”
江穗身體始終沒動,眼睛斜睨過去,像是一段鋒利的冰錐洞穿林璐荀。
跌坐在地麵的林璐荀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校服也因為沾染到地板上的水漬而變得狼狽。
林璐荀像看著怪物似地盯著眼前的女孩,她想不通江穗怎麼會如此平靜,除非江穗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局。
江穗麵若寒霜睥睨著臉色白得幾乎透明的林璐荀,油然升起一陣惋惜。
林璐荀的表情讓江穗佐證了自己的猜想。
所以,下一刻,她該做的,便是打開這扇封閉已久的門了。
這是她為曾婉打開的第三扇門。
江穗無視林璐荀的警告。這個時候,她倒是知道害怕了。
林璐荀恍惚地搖著頭,牙齒磕磕絆絆險些咬著脆弱的舌頭:“你是瘋子,瘋子。”
江穗毫不客氣地駁回:“我怎麼會是瘋子?我隻是幫寧凝來拿拖把而已,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林璐荀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抽身離去。
江穗可看得真真切切,她背後還貼著自己的稻草人娃娃呢。
“你是誰?”
一股聲音把江穗的思緒拉回,她並不意外看到了曾婉。
“嗯……算是朋友?”
江穗這才看清眼前的曾婉是副什麼模樣,比起自己見過另外幾位曾婉,眼前這位已經算得上是最像正常人的了。
倘若,忽視她衣服上的汙濁,肌膚上的烏青,麵前的曾婉活脫脫的是一位活力的高中少女。
“我不認識你。”曾婉的聲音怯生生的,眼神有些閃躲。
江穗下意識地想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她,也被她迅速躲開。
曾婉捂著手臂,低垂著頭,散落的發蓋住了大半張臉。
江穗心情複雜得很,一時竟問不出什麼來。
“你,你還有什麼事情嗎,我,我想回教室了。衣服也臟了,一會老師又該罵我了。”
曾婉越說越小聲,姿態卑微到極致。
她並不知道江穗是誰,低三下四的語氣仿佛江穗才是那個欺負她的人。
曾婉的手指落在校服上,想擺脫附著在自己身上的汙濁,卻不敢脫下。一旦外套被剝離,就會露出裡衣,一件沒有繡著校徽的自己的裡衣。
江穗深知此刻和她說什麼也是沒用的了,隻好挪到一側讓曾婉離開。
“後麵的事你也知道啦,曾婉剛剛跑開了。”
江穗手指指著曾婉離開的方向,表情是欲言又止。
曾婉原本被她看得好好的,自己還想趁機問點什麼呢,結果發生了那出。
何昭也是難為情地摸著鬢角的頭發,耳朵輪廓透著血色。
“好在你機靈。”何昭岔開話題。
“隻是林璐荀怎麼會突然被嚇到?她和你同時看到了曾婉?”
江穗自然沒有向他說出那個稻草人娃娃道具,隻是沒想到自己隨意唬弄過去的那一幕,竟被何昭這個人精抓了漏洞。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摔倒了,也許是地板太滑了吧。她校服都粘了地上的汙水。”江穗臉不紅心不亂地胡謅。
江穗眼神飄忽不定,也不知是因為撒謊還是方才的擁抱,心跳遲遲沒有平緩下來。一高一下的,演繹著極限蹦迪。
【宿主,本係統知道你要問什麼,嘿嘿,恭喜宿主獲得10點積分哦,現在累積54點積分。】
【誒,好奇怪哦,宿主,本係統檢測到你的興奮指數還在上漲哦。雖然幅度不大,確實是在攀升。何昭也是,你們倆……】
係統若是長著一對眼睛,此刻定然是賊兮兮地盯著江穗。
江穗輕咳掐滅了它的話。
何昭不疑有他,點頭繼續琢磨著方才江穗的經曆。與他冷酷外表不同的是,垂落在身側的手指似乎不受主人控製,摳著衣角。
何昭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忽然,何昭表情一滯,像是想到了什麼。
“江穗,你剛才說,誰的衣服臟了?”
“林璐荀的呀,”江穗不以為然,彎下腰來看何昭手腕上的手表,“嗯哼,還沒到上課點。不對,曾婉身上的校服也臟得很。”
何昭順勢抬起自己的手腕,免得江穗低頭彎腰看得辛苦。
“張佳雲,第一次在我們麵前展露自己,可不就是因為曾遠沛想弄臟他的校服嗎?”
何昭的話把江穗拉到回憶中。
“這和林璐荀有什麼關係?張佳雲那次的事倒是主觀地讓我們知道,在學校裡就要穿好校服的規矩,林璐荀也算是老手了,不會糊塗得脫了校服外套吧。”
江穗靜靜等待何昭的回複。
“如果,你剛才說的那條校規,所謂的三次以上必有懲罰,都是因為這些是曾婉在彆人的壓迫下遭受過的苦楚呢?”
何昭的一番話震耳欲聾,深深地衝擊著江穗的內心。
江穗久久不言,似乎是在思考何昭言語的可信性。
“是你的話讓我冒出了這份猜想。”
“你再想想,我們現在遇到的每一條規則,又有哪條和曾婉無關?”
何昭說得沒錯,他的話打開了江穗的思維。
不遠處,一道刺耳的尖叫化作利劍直指天空,直到將雲層劈開成裂縫。狡猾的閃電也從縫隙中將至人間。
頓時,茫茫雲朵借著吞山之勢,湮沒穹頂。
“要下雨了呢,天氣可真是多變。”
江穗把一縷被吹著貼到臉上的碎發彆在耳後。
“糟了,現在也顧不得什麼了,我們得趕緊回教室去。曾婉該出現了。”江穗二話不說拉著何昭回去。
迎麵和來尋人的陸川與鄧之遠碰上。
“好呀,原來昭哥你早就找到江穗了,我倆還滿樓層跑呢。”陸川嘟囔著自己的不滿。
“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現在學校裡三個曾婉都被我放出來了,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回教室去!”
江穗一邊拉著何昭,一邊推搡著陸川前進。
就這樣,本想著來向何昭興師問罪的陸川和鄧之遠,急匆匆地又被請了回去,直到回了教室,還是一臉呆楞的狀態。
自江穗踏入教室起,就感受到了一股陰冷的視線。
她看都不必去看,就知道那是誰。
江穗視若無睹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身後不合時宜地傳來了一陣口哨聲。
江穗不可覺察地偏了下頭,聲音來源於張佳雲。
他沒有風雨欲來的恐慌感,倒是這班上少見平靜的人。
歇下腳來,江穗開始認真思考起何昭那番話。
現在他們所遇到的規則,都和曾婉有著若有似無的聯係。
是巧合嗎,湊巧曾婉也都因為這些現在成為所謂“規則”的條文而受到過懲罰,還是這一切都是刻意為之。
雷鳴協同雨珠捶打著地麵,大地都為之顫抖。
現在是大掃除的時間,又逢雨天,八成是不會有老師來了。
江穗看著空空的講台,半晌後拉開凳子離開。
林璐荀反應實在太大,或許是前些時候,江穗和何昭大膽的發言嚇壞了她。她可沒忘記江穗當時說要把曾婉放進來。
林璐荀當即嗬著江穗:“你要去哪!”
留在教室裡的人並不多,不過十幾來人,連一半教室都沒坐滿。林璐荀這一句話更是響徹整間教室。
江穗拉開何昭後桌的椅子,不緊不慢地坐下。
“我喜歡看雨,坐到窗邊來不行呀。”
林璐荀不知如何反駁,她可不覺得江穗會這樣老實,江穗無辜的笑容裡分明藏滿了戲弄。
林璐荀咬著大拇指,神情凝重,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
何昭見江穗來到他身邊,姿態有了些放鬆,他轉過身去欲與她說話,卻見張佳雲歪七扭八地斜靠著椅子,一隻椅子腿翹起,晃悠晃悠的,張佳雲的目光落在林璐荀背後。
隻一眼,何昭就看出了些耐人尋味的意思。
江穗把手貼在玻璃窗上,她的意料之外,竟有另一隻手也貼了上來。
一層玻璃之隔,然而她居然能體感到對方在顫抖。
屋內,有人的椅子被撞到了。
林璐荀詫異萬分地看著自己的手心,眼神怨恨,又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恐慌。
曾婉,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