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滿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走神一陣,被謝知庸提醒,她回過神,發現柳城主已經入座了。
越滿打量他,他身形清瘦,據說實力不俗善造迷境,看起來卻有股文人墨客的氣質。
越滿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隻覺得越看越眼熟。
大抵是注意到她投過來的目光,柳如信偏頭,直直地看過來。
越滿心一驚,還沒想到合適借口,就聽見他帶著笑意開了話題,沒有計較。
放鬆了下心,越滿決定自己就老老實實吃菜,做個背景板好了。
菜沒吃幾口,一個管家上來,領了一幫城中皮影戲的演員,就要開始表演節目。
越滿沒見過皮影戲,菜也不吃了,托著下巴老老實實地看戲。
那班主立了塊幕布和板子。
梆子聲突然被敲響,伴隨著解說的戲曲,幾個人就躲在板子後麵開始演了。
“黎州有一琴師,生得那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每每彈曲,座無虛位,真可謂一曲紅綃不知數。”彈琴的小人手指飄動,十分生動。
“是夜,月明星稀,琴娘對著窗卸頭飾。忽而,一帶傷刺客,襲窗而入,渾身的鮮血味。那琴娘也是個有能耐的,把釵子對著他的脖頸,一通威逼,可惜那刺客阿五,不知道修的什麼詭計,幾番折騰下,到底是威逼利誘了琴娘收留了重傷的他。”
“世上緣妙無可言,那刺客替琴娘懲治了想強納她為妾的萬戶,兩人又約著一起去踏青,狩獵,日子過得好不歡快。阿五拿出攢了許久的積蓄,替琴娘贖了身,兩人日子過得清貧倒也無憂。”
故事發展到這,輕快的音樂聲忽然凝澀,越滿掃了一眼,滿堂賓客都慢了動作停下來聽,她心知轉折要來了,耐心等待。
這日,阿五忽然麵色沉沉,琴娘注意到她的反常,把自己的笑意收了下,問:“夫君可是有什麼急事。”
阿五勉強笑回:“無事。”
知道夫君有心事瞞著她,琴娘也不追問,兩人相安無事了一陣。
忽而一日,一封信靜悄悄地來了,打破了夫妻倆安樂的生活。
“你說你要去哪?”琴娘摸著琴弦,情緒激動。
阿五深知理虧,垂著腦袋:“我和張兄生死之交,他舊傷發作,前幾日去了,留下一村老小和滿堂門生,我不能坐視不管。”
“……這一趟,多久能回來?”再不願,隻因琴娘是個明事理的,她沒有阻攔,隻是問。
“短則半年,長則……數載。”
琴娘皺著眉,流著淚:“妾身不能隨夫君一起嗎?”
“舟車勞頓,且,”阿五緊閉眼睛,複而睜開:“娘子應該也猜到了,那日我受傷落入你房中,所受的傷,是妖魔所傷,這一趟危機四伏,我不能置你於危險。”
“……那你早日出發吧。”她說,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落在琴上,她按動琴弦:“多說無益,夫君,妾身等你。”
就這樣一句話,他收起包袱,在妻子不舍的囑咐聲中,一走就是數載。
不知道哪一日開始,琴娘不再彈琴了,沒過多久,她產下一子,母子兩人相依為命。
數載過去,刺客渺無音訊,連一封家書也沒傳回來,若不是孩子的存在,琴娘幾乎要以為這是她的黃粱一夢。
她搬了家,日日枯坐,對著窗邊,或許是在想著誰吧。
幼子不知娘親心思,每每在外被罵無父,哭哭啼啼地回來和母親哭訴。母親看起來要比他傷心,於是他又不敢再提了,隻是在一下次,用石頭把那些罵他的人砸回去。
直到有一日,他學堂歸來,見到滿地的血跡,那血好多好多,他從未見過這麼紅的地板,他一邊哭,一邊進房找母親。
她的心口處,插了一支匕首,鮮血還在往外麵冒,仿佛永遠不會枯竭一般。
小孩怕極了,伸出手去捂,可是那粘膩的液體還是不斷湧出,他的巴掌很小,血液沾滿了掌心。
直到那一日,琴娘沒有等來她的夫君,卻等來了她夫君的仇家。
“歎世間癡男怨女……”
那唱戲的開口,聲音如泣如訴,仿佛在哭訴那男子的薄幸,哀歎女子的可憐可悲。
酒杯落在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音,眾人一驚,從故事中抽離,看著廳中的城主。
他麵色如霜,往日如沐春風的笑意也沒有了。柳如信踉踉蹌蹌地起身,一聲不吭就要往外走。
身邊的管家連忙打圓場:“諸位自便,城主不勝酒力,不勝酒力……”
謝知庸和越滿對視一眼,率先起身追出去。
皮影戲繼續演了下去,沒人再有心思看了。
越滿覺得那場皮影戲來得詭異,怔怔想著,盯著那幕布發呆。
驟然之間,木板後麵鑽出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就往外麵走了。
越滿心一驚,隻覺得好像有什麼關節被打通了一樣。
糟糕,她想著,趕忙追著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