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骨瘦如柴,一截細杆般的胳膊從寬大的袖口伸出來,用手指沾了一點桶裡的液體,撚了撚。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在活動室門口罰站的兩人。
女孩的眼睛微微外突,黑色的眼珠比常人的要大一些,當眯起眼時,幾乎不見眼白,看上去就像是長在臉上的兩個黑洞。
卷毛看不了這些,迅速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裝作很忙打量四周。
李冬冬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強忍著不安,澀著嗓子問:“那是什麼?”
女孩:“汽油。”
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沒有聞到任何異味,還以為是什麼浸泡屍體的化學試劑、或是一些沒聽說過的恐怖炸藥。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是一個正規營業的鬼屋,不可能在封閉的小空間裡放一桶真正的汽油。
“肯定是陳青放的。她就是用這個殺了老師,往他身上一澆,然後點火,嘭,就燒起來了。”
說起老師的死她沒有任何害怕或者難過,反而用一種很俏皮地語氣陳述,仿佛說的是一隻無關緊要的蟲子。
李冬冬:“陳青為什麼要燒死老師?”
“我怎麼知道,他們那麼親密,難免鬨點矛盾嘛。”女孩用紙巾仔細擦除沾到手上的油汙,“不過如果換做是我,就不會做這種蠢事。明明她已經利用老師的偏愛奪取了所有資源,卻還是不知足。其實沒有了那個老家夥她什麼也不是。”女孩語速不快,語調也沒有大的起伏,信息量卻巨大。
李冬冬皺了皺眉,“親密”這個詞用得奇怪。
她又問了兩句,女孩不說話了,看著汽油桶若有所思。
高度緊張的環境下被迫思考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卷毛從進鬼屋到現在眉頭已經皺成了半永久。
他們都在等規則出現。
隻要另一個世界的陳青因規則死去,這個世界的規則就能開啟。
月光穿過窗外稀疏的枝葉灑落無數根瘦長影子,隨著微風小幅度晃著。
角落裡的人形雕像被布滿蜘蛛網的白布蓋住,隻露出一隻蒼白破碎的手。
與之相對的一麵牆壁貼滿了照片,卷毛和李冬冬按捺不住好奇走過去。
正中間是一張以校門為背景的大合照。
臉上堆滿慈愛笑容的老校長攬著一群學生。大約有十幾個,剛好坐滿教室。
還有一些優秀學員的照片,或稚氣或靦腆的微笑與現在鬼校裡看到的麻木截然不同。
照片牆中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陳青。
她的相貌無可挑剔,身材高挑,四肢勻稱修長。關於她的照片大都與舞蹈相關,一襲紅裙,像一團優雅的火焰。但她似乎一直在躲避鏡頭,仿佛鏡頭後的人是什麼惡心的存在。
放眼望去,展覽架上高矮不一的獎杯刻的都是陳青的名字。一張領獎照片吸引了卷毛的注意。
陳青端著獎杯,方才被燒死的中年老師親昵地將雙手搭在她裸..露出來的肩膀上。而她神色躲閃,笑容勉強。
想到老師在講《地獄變》中父親看到女兒身陷火海時那種癲狂,再聯係女孩提到的“老師的偏愛”這種奇怪描述,卷毛全身上下湧起濃重的不適感。強烈的直覺告訴他,老師就是拍攝這些照片的人。
陳青或許不是這個男人親手殺害的,但他必然和慘劇脫不開乾係。
兩人把發現簡單彙報給對麵。礙於還有一個詭異同學在背後,他們倆蹲在櫃子旁,聲音壓得很低。
“陳青是學校最優秀的舞蹈生,拿獎拿到手軟。學校裡一個中年男老師非常喜歡她……不太正常的那種喜歡。她同學說陳青因此獲得了很多資源。”李冬冬說。
“好的,收到。”聽聲音,張琪他們好像正在翻找什麼。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對麵傳來消息,“規則已觸發。”
話音剛落,哼唱聲再度襲來。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他們刻意相隔了一米,防止在他們看不見時突然黑燈。閉眼前,卷毛特地確認了站在教室中間的女孩也遵守規則合上了眼,如果NPC要送人頭,他們也沒有辦法。
兩人像兩隻長在地裡的膽小菇,最大程度地將自己蜷縮起來。
那邊陳青一死,這邊陳青就能殺人。猜想成立。
他們還要驗證一個猜想。
是不是隻要遵守規則,熬到歌聲結束,此輪殺人機會就不作數。
硬底皮鞋走路的聲音從未如此清晰。
她來了。
“咦?大家都在啊。為什麼不叫上我?我好難過啊。”陳青聲音裡有著天真的殘忍,如同笑嘻嘻扯掉蝴蝶翅膀的孩子。
“你們乾嘛閉著眼睛呀?是不想看到我嗎?可是我很想看到你們誒。”
女孩冷冷道:“有人唱歌時不要睜眼,你不知道嗎?”
陳青:“我知道啊,可是我怎麼沒有聽見有人在唱歌,你們是不是聽錯了?”
她突然掛上幾分笑意:“我還聽說有人跳舞時不要說話,這種規矩真的很無厘頭。因為閉上眼睛就看不見有人在跳舞了。”
什麼?!
卷毛身體一僵,呼吸停滯。
在鋪天蓋地的哼唱聲中,不知何時混入了發條轉動聲。
非常細微。
他突然想到方才在一堆獎杯中有一個跳舞的小人模型,精致小巧。由於做成了陳青的模樣,他特地多看了兩眼。小人背後的蝴蝶結可以轉動,隻要上了發條,它就能單腳點地旋轉。
這也算是規則裡的跳舞?
女孩語氣難得有了點變化,“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