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著江字的馬車停在江府門口,江大爺早領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在門口迎接。馬車上下來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正是江家的老太爺。
江老太爺臉上並無多少褶皺,隻眉尾染上些許霜色,眉下一雙眼睛亮而有神,看人時總帶著些許笑意,仿佛一位和藹的老人。
江大爺伸手想扶,江老太爺一手拍掉他的手,中氣十足:“我好著呢。小雪大寶又長高了不少,爺爺這回從北邊回來,給你們帶了不少新奇物件。”
小雪是江意寒的小名,而大寶則是江玉衡的小名。
說起這小名,江玉衡也是一肚子氣,當初他出生的時候並沒有小名,待江意寒出生有了個小雪的小名,江玉衡也就順了個道,得了個大寶。
雖然沾了個寶字,但多少透出些許敷衍。
江意寒道:“謝謝爺爺。”
江老太爺正準備把目光放在孫女身上,被半道冒出來的江玉衡截住:“爺爺,你一路回來,有沒有聽到誇我和咱們江家的?”
江老太爺撩起眼皮,帶著笑意的一雙眼睛緩緩掃過江玉衡,藹聲道:“先吃飯,吃完飯你們兄妹倆和我一起去看看禮物。”
壓根沒接江玉衡話茬。
江玉衡討了個沒趣,卻半點不肯放棄,他萬年差生好不容易超常發揮考了個優等,再沒有比這更加值得炫耀的時候了。
於是一頓飯吃下來,滿廳都飄蕩著江玉衡吹噓自己的聲音,偏偏江大爺十分捧場,父子二人和諧得根本看不出半個月前那劍拔弩張的樣子。
江意寒忍住笑意往自己嘴巴裡扒飯,她喜歡這種和和睦睦的家庭氣息,讓她能夠拋卻所有煩惱。
江老太爺吃完飯,帶上江玉衡和江意寒二人去了自己書房,到了門口,江老太爺回身對江意寒道:“小雪先去隨大掌櫃選禮物,咱喜歡的都拿走,剩下的給你哥哥。”
江意寒掃向對她擠眉弄眼的江玉衡,乖巧點頭:“好。”隨即跟著看起來模樣周正,不苟言笑的大掌櫃往偏院去。
江玉衡隨祖父一道進了書房,他爺爺背手站在一盆盆景前,打量著上麵鬱鬱蔥蔥的草木,笑問:“吃飯時我聽你說籌米,賣米,接濟流民都是你做的?”
江玉衡原本有些發怵,一聽到他爺爺問的就來勁兒,昂聲:“那可不,你孫子我現在能耐大著呢。”
江老太爺又好氣又好笑:“那你本事大在哪裡?”
“我現在可是化解了咱們楚州缺糧困境的江大少爺!不僅如此,我們江家也沒虧啊,好賴賺了不少呢。”
“哦?你賺了多少?”江老太爺不慌不忙地問。
“賺了不多……五十兩。”江玉衡有些難以啟齒,畢竟對於他而言,五十兩實在不算多。
誰知江老太爺點頭:“不錯,第一次做生意就能賺。”
江玉衡一聽這話,立馬把他第一次做生意是去賣糕點而且沒賣出去這件事拋之腦後,順竿爬:“那可不,你孫子我裡裡外外,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
江老太爺笑問:“那我問問你,為什麼一開始要定十三文一斤?後來為什麼又要降價到十二文?”
江玉衡絞儘腦汁回道:“因為這個價格才能保證我們不會賠太多……”
“這隻是其一。”江老太爺拿起剪子開始修剪眼前的盆景,不慌不忙道:
“二來,這價格必須比尋常糧價高,且還要能夠降,否則不能打亂那幾家糧商的陣腳,三來這價格又不能高過楚州百姓的日常用度太多。單說尋常百姓家的花銷用度便是一門學問,你可細細尋訪過?”
江玉衡心道光是一門定價就這麼多學問?當初這些事情一應是江意寒負責,江玉衡隻負責昂首挺胸在外行走即可,不曾想過這裡麵還有諸多計較。
江老太爺心中輕歎,又有些感概:“說罷,到底是誰在你背後指點迷津?”
江玉衡一張俊臉皺成一團:“不是,就不能是我靈光一現?”
江老太爺似笑非笑地轉頭看向他。
江玉衡最怕他爺爺這種仿佛能洞悉所有秘密的目光,馬不停蹄把江意寒供出來:“是江小雪!她定的價,她想的辦法!”
江意寒正在擺弄一件粉彩瓷器,觸感如玉石,瓶身仿佛蕩開的波紋極為漂亮,上麵是一對搖曳生姿的錦鯉,仿佛下一刻就要從瓶身中遊出來。
大掌櫃陳琛立在門口沉聲道:“小姐,老太爺喚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