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九十一(2 / 2)

兩世錦 豆醬不是醬 5341 字 11個月前

“說不定真是這婦人賣身為妾,我看那陳泰陳大人事至如今還如此嘴硬,也未必是撒謊。”

隻蕭卷卷與華瑾,雙雙帶著幕籬麵麵相覷: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男人。

堂外之人眾說紛紜,陸維||穩坐高堂,道:“來人,即刻去陳泰家中將他所說之物取來,此案稍後再審。”

說罷便離去,餘光撇到圍觀人群中兩個嬌俏的身影。

陸維嘴角微微上揚。

許是上午家裡的活計做的差不多,圍觀人群越發的多了起來,蕭卷卷與華瑾站在前邊的位置,屢次被擠的險些跌入堂審範圍。

少頃,有衙役取回一紅木盒子,陸維重返堂上,直接叫人劈開鎖頭,隻見木盒中隻一身契,端正的躺於當中。

阿蕪本已小了哭聲,見到那身契又是淚光練練,竟是一口氣沒抽上來,暈了過去。

衙役都是男人,陸維便就近讓看熱鬨的婆子扶著阿蕪去後堂休息,看過身契後,又問道:“陳泰,本官問你,你確定這是徐阿蕪的身契?”

陳泰被丈的覺得身體處處都痛,卻依舊冷笑:“陸氏小兒難道不認字嗎?上邊白紙黑字寫著的,又有那賤人的指印,做不得假。”

陸維歎氣:“本官不欲與你計較,你卻屢屢冒犯,來人,再丈二十。”說罷又抽出兩個紅簽字扔下堂去。

藐視官威是大罪,陳泰寧可挨板子也屢教不改,又讓堂外看熱鬨的眾人對此案持有懷疑態度。

這次被丈後,陳泰便徹底的起不來了,隻能趴在堂下,口中鮮血橫流。

又聽陸維道:“大膽陳泰,竟敢用假身契欺瞞本官。”說完又道:“來人,呈上證物。”

師爺將證物呈上,眾人隻見所謂證物是一本冊子,也不知道是記的什麼。

“柳家一夜之間人去樓空,所有物件都被收拾的一乾二淨,柳二郎與徐阿蕪的婚書雖是找不到了,戶部卻是有聖和十二年的人丁稅,上邊表明,柳氏一家二兒媳正是徐阿蕪,且當年年方十六。她當時尚為柳家婦,又無休妻及和離文書在冊,何能自售與你做你陳家妾!?大膽陳泰,膽敢欺弄本官,來人,再丈二十。”

又是兩個紅簽字落地。

眾人這算明白了,這陳泰卻是不冤,隻是這陸大人話分兩截兒,讓他多挨頓板子。

雖是有心機了些,卻正好可以治治這狂妄之徒!

蕭卷卷和華瑾都覺得心裡好不解氣。

待陳泰挨完這第三頓板子,阿蕪也清醒了過來,又回到堂上,淒淒道:“大人,那陳泰滅我夫家之門,又奪我夫家財產,上有其父陳博綸包庇,下有他姐夫林和通造偽,冤枉狗肉鋪老板夫妻殺人販肉,以所殺之人均為流民結案,以致我夫家二十三口人命含冤而死,可憐我夫家那小侄子,剛剛兩歲就慘遭毒手,他們的骸骨無人認領,至今飄散在亂葬崗,民婦卻是連個衣冠塚都無法立給他們,大人,民婦冤枉!民婦的夫君冤枉!民婦的公公婆婆,一家二十三口冤枉!”

堂外之人聽的無不震撼,一些老弱婦孺更是濕了眼睛,有的還口中念叨:“天殺的。”

陳泰此時已是說不出話,也知自己再如何掙紮亦是無用,他隻恨自己怎就中了阿蕪的道,信了她是真心實意要和他過日子的。

明明已經生了三個孩子啊!

他口中呐呐,血往外流,隻有阿蕪聽的到他說了什麼。

他說的是:“阿蕪,你好狠的心。”

阿蕪恨恨看著他,再次落淚:“陳泰,當年夫君與我三朝回門,回來的路上於東郊亂葬崗見你身受重傷,我夫君心善救了你,可你卻恩將仇報,假意與他交好,半年後殺他全家奪我為妾。你口口聲聲說我心狠,我問你,你良心可安?我日日夜夜祈求禱告,隻為你能不得好死!”

說完她又對著陸維俯首,重重的磕了下頭,再跪立起來的時候額定青紅。

“大人,民婦與夫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十歲時便定了親,之後民婦與家人搬離東都,阿娘卻年年都帶民婦回東都老宅小住數月,民婦與夫君自小到大便沒怎麼分開過,從未有過異心!若不是陳泰他強取豪奪,又以民婦娘家人姓名相逼,民婦便是拚了命也要殺了他!今日陳泰伏法,民婦不求其他,隻求大人繞過民婦所誕長子,再允其更柳姓,那是我夫君一家唯一血脈!”

本奄奄一息的陳泰聽聞此言頓時又四肢撲騰,想站起來卻隻是徒勞,隻得用最後的力氣大罵一聲:“賤婦!”

所有人,包括蕭卷卷,都沒想到阿蕪的長子竟是柳家子孫,怪不得,怪不得她肯忍辱為陳泰妾室。

隻是另外兩個孩子呢?她還有一子一女,難道他們隻是她為了迷惑陳泰的犧牲品?

蕭卷卷覺得難以置信。

此時又聽陸維道:“陳泰所犯罪行,天理難容,且又勾結朝廷官員為其掩蓋,其父更是結黨營私,即便他們不認,此事林和通卻已認罪且指認了陳泰與陳博綸,你不必害怕日後有人殺你娘家。現在你身為苦主,又為陳泰產下一子一女,本官問你,你那一子一女,你可有所求?”

此時陳泰才想起自己那另外兩個孩子,竟開始拚命求饒:“阿蕪,救救他們,他們也是你得孩子!大人,陸大人,我認罪,認罪!”

想到那兩個孩子,阿蕪臉上滿是淚水。

孩子沒有錯,終是她對不起他們,若不是怕陳泰疑心長子並非其親生,她必然不會讓他們兩個降生於世。

那兩個孩子,確是為了迷惑陳泰所生。

可終究是自己懷胎十月辛苦誕下的孩子,阿蕪每每對著他們,心中糾結著愧疚與恨意,這些愧疚與恨意將她對親生骨肉的愛消失殆儘,直到現在,陸維問她,阿蕪怔然了。

她一時之間無法分辨自己對這兩個孩子到底存有無愛惜,可她想讓他們活!

但她又怎麼能對殺她夫君一家的凶手的孩子心軟?哪怕他們是她所生。

阿蕪淚流滿麵,道:“若大人開恩,請將我那兩個孩子交由我長子撫養至成人,告訴我那長子,是為娘對不起他,但求他善待弟妹。”

說罷,她仰天大喊一聲:“夫君,誌元哥哥!阿蕪終究還是對不起你啊!”接著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便死死撞到堂內高柱之上,額頭鮮血迸流,覆蓋在滿臉淚痕之上。

堂上堂外所有人都被這場變故嚇得安靜下來,數息之後陸維才忙道:“快!剛剛的婆子呢?快把人抬到後堂,快去找郎中!快!”

見那倆婆子手忙腳亂的將人抬起送至後堂,陳泰趴在地上,滿眼的關切,口中呐呐:“為什麼,我愛你護你二十年,你卻念念不忘你們的十六年,為什麼,阿蕪,為什麼?”

他想起那年秋日瑟瑟,他因父親在朝中的黨派之爭被人暗算,逃至東郊亂葬崗,昏迷之中感到自己被人救起,待睜開眼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隻見一貌若瓊花的女子聘婷嫋娜的向他走來,端著藥,嬌聲笑道:“公子可算醒了,我家夫君救你回來,生怕你醒不過來呢。”

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原來那笑,是因為她的夫君所救之人活了過來。

由頭到尾,都是為了她那夫君......

陳泰終於明白,自己是徹底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