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蕭家二娘急匆匆嫁入何正賢府邸,場麵比華瑾出嫁都要倉促,怕惹人注意,喜帖也沒太多發,約莫這定國侯也是覺得這事兒磕磣。
但是他蕭盛乾這輩子丟臉的事兒乾的多了,磕不磕磣的,這事兒也得辦,不然他的大業怎麼辦?
定國侯偷摸嫁女的同時,朝中因江南一帶的澇災吵開了鍋。
江南一帶的雨下了整整半個月了,堤壩泄洪,房屋被毀,莊家被淹,老百姓流離失所,即便是富農都沒能逃過去。
朝廷不得不賑災,華尚書因之前窩囊嫁女,對皇帝心生怨懟,一個勁兒哭窮喊難。
他做了二十年的戶部尚書,兢兢業業的給朝廷省錢,最後換來的是皇帝對工部各員的包庇。
不就是會造行宮彆院麼,那就哭窮,銀子都花在享樂上了,現在正經事兒,戶部拿不出錢了。
並非是華尚書不計民生,而是戶部確實窮儘。
若說沒有華瑾那事兒,華尚書想想法子,讓底下門生去各大鄉紳那打打秋風,再抓點東都城裡富商們的把柄,讓他們捐些銀子,再增加些經商稅務,總能將就一陣。
但是現在,華尚書不想了。
這是武姓家族的大豊朝,與他有何乾係?他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談何保衛皇權的麵子。
隻要不是殺頭滅族的罪,華尚書豁出去了,哪怕是這個戶部尚書不乾了,也不想再出力了。
正好,工部那幫餓狼對他沒有所圖,說不定還有機會能把女兒接出來,告老還鄉也是逍遙。
皇帝沒想到華尚書撂挑子,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是過分了,現世報來的這般快。
但皇帝就是皇帝,身為九五之尊,豈能在臣下麵前低頭。
可若是罷了華尚書,現在這個情形,戶部讓誰上?
原本覺得能委派的都裝病告假,一個個都躲著這個爛攤子呢。
他突然就想到定國侯和他說的,若是朝廷有需要,錦榮縣主願捐所收束脩二十萬兩。
這二十萬兩是暫時保全陸維和蕭卷卷的一個護身符。
因為八皇子,皇帝是動了滅掉他們的意圖,但一想到那二十萬兩還沒到手,便決定回頭找個由頭讓他們把銀子捐出來再動手。
之前本想著用這個錢把行宮再修修,如今是夠嗆,但倒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讓他們把銀子捐出來了。
且捐出來銀子,再讓陸維帶著這些銀子去賑災,他隻要在半路埋伏好,將陸維殺了再將銀子搶走,這二十萬兩還是他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至於表弟的那個嫡女,沒了夫家,到時候小寡婦一枚,不還是任由他捏扁搓圓?若是小八還想要她,塞進他皇子府做個妾室也不是不可。
皇帝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終於在蕭語然嫁去何府的第三日,將定國侯召進宮。
“盛乾,你之前說了,國家有難,芙兒願出二十萬兩儘忠,可還作數吧。”
定國侯合手一拱,垂首道:“陛下,自是作數的。現如今國難當頭,區區銀兩何足掛齒!”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甥女。那這銀子,何時能準備好啊?”
定國侯依舊沒有抬頭,道:“待臣回府詢問詢問,約摸著十日之內定是湊得出。”
十日,皇帝不太滿意,但伸手問人要錢,總不能逼的太急,於是揮揮手讓定國侯退下了。
定國侯心事重重的出了宮。
要說這二十萬兩雖然不是出自他的腰包,但是硬生生的送給皇帝,他又不能甘心,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當時他與皇帝這樣說,也是為了壓下皇帝心中忌憚,想著這錢也未必就會交出去,沒想到打臉來的這麼快。
早知道說十萬好了。
回到府中,定國侯便召了蕭卷卷,說起這二十萬兩的事。
蕭卷卷眼珠子一轉,動了個心眼,隻說沒有問題,用不了十日,五日便可,待事情辦好她就入宮,親自與皇帝說明情況。
見她答應的這麼爽快,定國侯心裡又是不太得勁兒,但見女兒自己有主意,也不好多說什麼。
隻是二十萬兩,若是給他養軍隊......罷了罷了,不差她這些。
等到陸維下值,蕭卷卷就將皇帝的意思又與他說了一番。
陸維做出個劍眉微蹙的動作,半眯著眼睛開起玩笑:“五日?你確定?約莫出了城就會有人伏擊,不若在城中多活五日。”
蕭卷卷笑道:“五日,足夠我把銀子預存到各大糧號,快到災區的區域再將糧食兌換出來,直接從災區開始一路施糧,穩定民情。到時咱們不帶銀兩,直接帶著兌票輕鬆上陣,待我辦好就去皇帝跟前呈情,這樣他一時半會無法下手,咱們也好多點時間想對策。”
陸維又笑:“娘子足智多謀。”
第二天開始蕭卷卷幾乎就沒在侯府呆著,先是一家家跑糧號,與那些個東家挨個談兌票的事。
糧號一直以來都是錢貨兩清,還沒遇到過存錢用票兌糧的情況,一時之間也有些轉不過彎。
不過蕭卷卷一存就是大手筆,糧號也不可能錯過這麼個大好的賺錢機會,且她錦榮縣主的身份在那擺著,又沒讓人捐糧出力的,隻是換個交易方式,也未嘗不可。
第四日,幾家糧號的東家湊在一起,一番研究後,最終決定與她簽署以票兌糧的協議。
隻是事發突然,各地分號並不知道這事,眾老板提出異議,蕭卷卷也不想拖拉,直接讓他們出了帶各自家族徽章的密函交予她,寫明情況,到地方好提糧。
但是賑災不光要有糧,還要有錢,畢竟,災後重建工作自古以來都是個大工程,吃錢吃的緊。
蕭卷卷將自己那二十萬兩白銀都兌成了糧食,眼下還是缺銀子。
她知道皇帝必然會派陸維賑災,既然她現在有了糧食這個保命符,他們大可以平安去賑災,至於銀子,那是皇帝要解決的問題了,也該他做點兒什麼了。
等到有了銀子,大部分換做銀票,小部分留著路上對付悍匪歹徒,保命用。
是夜,蕭卷卷來到華府門口。
華尚書沒想到,女兒嫁出去了,錦榮縣主還會來拜訪。
但她並未提前下拜帖,也不知所來為何意,小廝通報後,便讓人將蕭卷卷帶入正廳。
以蕭卷卷和華瑾的交情來說,華尚書到底算是她長輩,蕭卷卷對他微微屈伸,問了好。
“華尚書。”
華尚書也拱手有禮道了一句“縣主”。
隨後他開門見山,問道:“天色已晚,不知縣主前來是何貴乾。”
蕭卷卷抿了抿嘴。她不太確定華尚書是否能為了女兒做到這一步,畢竟當初把華瑾嫁出去的也是他。
但她下午去找過華瑾,問了她的意思,華瑾聽到有機會可以讓她和離,一開始並不相信,直到蕭卷卷說了個大概,她才激動起來。
但凡有那麼一丁點兒希望,華瑾都覺得,在這顧府,她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想到華瑾殷切的眼神,蕭卷卷終於開口。
“華尚書,可想讓六娘脫離顧家?”
華尚書一開始並未把蕭卷卷的到訪當回事兒,直到她這句話脫口而出,華尚書終於睜大了眼睛,瞳孔也伸縮了兩下,但到底還是認為蕭卷卷在癡人說夢,隻道:“嫁都嫁了,瑾兒日子過得不錯,就不勞煩縣主上心了。”
狗屁過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