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路過半開的窗戶,席卷房間濃鬱,近一小時過後,不成樣的枕頭滑落,躺在罪魁禍首的身邊。
獨屬於彈鋼琴的手微攥,壓在沾滿不明液.體的奶黃枕套,又如得不到水的魚,故霈桉翻身鼻尖壓在床單。
貪婪而浸泡的欲望,在完全昏暗下去的屋內滋長,枕頭又回到小腹,開啟新一輪折磨。
我眼前發黑。
明明成了鬼,依舊存有被人攥緊喉嚨的窒息感,靠在矮櫃才勉強支撐癱軟的身體。
麵前的男人,真的是故霈桉?
顱內嗡鳴,我張張口,喉嚨澀如鐵皮裹挾沙礫,不得不閉嘴咽回即將泄露的尖叫。
無論是後背左邊靠腰際的小痣,還是滑落肩頸的晶瑩汗水,又或是被夜風漸吹冷的肌膚,無一例外向我傳達。
——這是,故霈桉。
旁人眼中如明月般鋼琴家,做出背叛戀人的舉動,當著我的麵,躺在我的床上,對著我的枕頭。
自.慰。
動作熟練仿佛進行過千百次,當他翻身仰麵躺在光禿禿的床板,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息,漆黑睫毛倦怠垂落,嘴唇比往常顏色還要豔,皮帶順著他動作滑落,撞擊聲令我混沌的大腦找到理智。
跑!
此時此刻,心中雜亂儘數消減,僅剩的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我頭暈目眩,從喉嚨中翻湧的酸澀,使得雙腿發軟,幾欲跪坐在地。
或許我愛的隻是演奏中的故霈桉。
熟悉麵容帶來的感覺陌生,房間昏暗,使得他五官朦朧,我咬住後牙目不轉睛盯著他,強壓即將溢泄的尖叫。
這種感覺,不亞於撞見端坐高位的神明,脫下聖潔白袍,半跪在地仰視凡人的下顎。
黃床單與白肌膚抵死纏綿,在不甚燥熱的晚春夜風裡,我隻想逃離曾經臥室,見不到故霈桉那被欲望侵占的臉。
用儘全部力氣,也邁不開凝固在原地的腳跟,我倉皇抬頭,故霈桉褪去了右手的珠串,食指勾住相連處的繩結微晃,木質碰撞聲不絕於耳,在綿綿黑暗中催我神誌不清。
逃不開。
距門把僅半米,卻如鴻溝橫跨,我手臂撐在矮櫃,卸下渾身力氣,心底騰起的苦意迷暈了眼。
被趕出去的時間太長,不太記得這個家的氣息,唯獨沒有鋪天蓋地壓過來的汙濁。
“……”
不是旁人,是故霈桉。
看他一連串行雲流水動作,猜他這三年來定數不清重複,從何而起,我卻毫無頭緒。
夾雜暑假燥熱中未署名的情書,高中畢業那晚打碎荼蘼的大雨,半夜長久停留在側臉微涼的手——我打個哆嗦,沉默凝視坐起來的男人。
枕頭隨意放在腿側,鎮藍色襯衫重新撿起,遮住漸漸平複的胸膛,我雙手抱住手臂,沉默躲在角落,跟隨故霈桉一步步下了台階,最後停在那架價值六位數的鋼琴旁。
他手指微抬懸空雪白琴鍵,玄關暖光停在他赤足前,動作乾脆利落,彈出來的音節令我昏了知覺。
恍惚間,我的胸腔充盈酸苦,似乎又回到高中的暑假,還有鈍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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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不知疲倦,中央空調開到二十五度,依舊隔不了打在窗戶的熱浪。我做完一套競賽卷子,在故叔叔檢查的空隙,翻動最新播的信息。
“在看故霈桉?”
聲音猝不及防,手機差點摔在地麵,我低頭刻意掩蓋麵容情緒,壓不住越來越快的心率:“沒有,隨便刷刷。”
“嗯。”故叔叔的回複不鹹不淡,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我故作輕鬆:“他做什麼,與我何乾。”
“……”
卷子嘩啦,打破寂靜,我扭頭,正巧看清故叔叔伸來的手,用拇指與食指輕輕壓住卷子。
“是嗎?”他不可否認。
過了會兒。
“小故,你在卷子上寫了他名字。”
一句話嚇得我從木椅彈起,險些帶翻了手邊牛奶杯,身子僵在原地,心跳快到大腦昏沉。
“不可能!”
我急,引得故叔叔抬頭,鏡片擋住他有些意外的眼神,這時我才意識自己的反應過大,又訕訕坐下,麵龐躲進環繞的臂彎。
結果故叔叔絲毫不給我喘息空隙。
“這裡。”
潦草字跡在工整卷麵更顯異類,我拿來橡皮,卻被故叔叔製止動作:“歸國第一天會有人為他接風洗塵,你在我這裡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