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先前更嗜睡。
自那場大火燃燒乾淨荼蘼花,我再未見過故霈桉,待在這裡的時間漫長又寂靜,我早已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偶爾醒來時看到昏暗的天空,以為是清晨的道彆卻不料為夜晚的開場。
庭院空空蕩蕩,除前來清掃的環衛工外,陪伴我的僅剩東升西落的光。
第一次見到聞詞,雨後初晴,地麵散開涼意,隱隱騰起燥熱,綠葉浮動滿院,我剛從午寐清醒,便看到聞詞站在那棵梧桐樹下,撐著一把油紙傘,手柄流蘇垂落他手腕,微微轉身,敲碎滿院暑氣。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聲音宛若從冰梅子水中撈起,我下意識放下抱膝的手站起,一言不發抓住身邊門框。
他從樹蔭裡走來,油紙傘微壓遮住白到反光的下巴,等靠近後,我才看清他束在身後,賽過所有洗發水廣告效果圖的烏發。
長而密,仿佛在哪見過。
“……”
“嗯?”
或許是我發呆時間過長,等回神,他已行至麵前,油傘收攏置於身側,露出笑意盈盈的眼,滿園盛開的花不及他容貌一分,倒有些像個豔鬼。
啪!
“痛。”
我捂住腦袋委屈蹲下,躲進玄關陰影不願同他講話,哪有見麵就敲彆人腦袋的,簡直比弓和玉還不可理喻。
他不語,油紙傘尖抵在台階,側目打量門口一草一木,又敲敲故霈桉擺在門口的花瓶。
“贗品永遠上不了台麵。”
一句話堵死我所有疑惑,他微抬手腕,傘在我膽戰心驚的目光中起落,輕而易舉敲碎了我使出吃奶勁都無法移動分毫的擺件。
霎時,壓在肩頭的沉重驟然騰空,五感比先前更敏銳,朦朧蟬鳴瞬間清晰如雷貫耳,我下意識抬手捂住耳朵。
手腕被人握住外拉,麵前熱氣仿佛被他撕開,落了滿身冰涼,我有些茫然眨眼,才看清他發絲不知何時散落,細細密密垂在我側臉、肩頭。
“拿著。”
他不由分說塞來傘,我還沒來得及提醒他我出不去,下秒被拉了個踉蹌,差點摔進奇怪男人懷裡。
拉扯間,指尖滑過他的發,落得滿身冷香,我下意識握住,卻忘了自己的重力失衡,握變成扯,他吃痛蹙眉,環住我的力度微收。
“啊…抱、抱歉!”
即便沒有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成了猴屁股,他膝蓋剛巧頂住我胃部,在差點失態前,我慌忙捂嘴想起身,後腰下壓的力氣使得我們距離一近再近。
他半躺在屋簷下台階,眼睛微眯,一言不發卻令我後背無端生涼。
僵持時間過久,在我害怕會被旁人看到時,他似笑非笑開口:“怎麼,不喜歡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