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屬於沒話找話了。
雖然兩人是叔侄,但柳綿怎麼看這麼半天,也沒瞧出周謹和周邵明哪裡長的像的?
柳綿在大多時候,防備心還是挺重的,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時刻有一杆秤。
更何況周邵明還在睡覺。
她道:“是親兒子,結婚的早,彆人都說像。”
在旁邊坐著的周謹聞言,鴉青的眼睫輕微一顫,雙手一下子悄悄抓住了身下的床單。
女人: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應承上了?
不過她也看出來,柳綿並不想跟她搭話,一時有些訕訕:“那你和你男人結婚是挺早的哈。”
她心裡忍不住嘀咕。
這孩子怎麼說也有四歲了吧,女娃娃看著年紀不大,再加上懷孕十個月,她這婚得多早?
柳綿:“是啊,我們是娃娃親。”
“……”這就不是個會聊天的人。
嬸子果斷收回視線,算了,她還是看孩子吧。
然後扭頭發現,她的小外甥——這不安生的小兔崽子。
竟然趁著她不注意,已經偷吃了好幾口要送給親戚的土特產,頓時心火上湧,抄起家夥一心教訓外甥。
車廂裡傳來另一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
柳綿:“……”
柳綿絲毫不知道自己被人嫌棄了,見狀,她默默伸手捂住周謹的眼睛。
完後,又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忙道:“你把耳朵也捂上。”
不愛出聲的小周謹依言照做,剛吃完早飯,一張小嘴紅潤潤跟塗了口脂似的。
一通雞飛狗跳後,周邵明還在睡,柳綿估摸了下時間,距離到站下車還有一多小時。
她沉默地瞧著周謹,一時就挺愁。
以前多好混日子啊。
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不說,等好不容易起來了,這得梳洗吧,梳洗後得梳頭,裝扮。
中間再去沏杯花茶看風景,繡個花做做針線活,或者一群姐妹們串個門嘮嘮嗑,一天就這樣打發了。
但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
現在的柳綿總不好跟小周謹說,我來教你怎麼繡花更好看吧?
估摸周邵明同誌到時醒來知道了,得瘋。
不是打斷周謹的腿,就是打折她的手。
想來想來,柳綿自己擅長的那些,好像都不適合跟一個小孩子分享。
相對無言半晌,柳綿問:“會認字嗎,我教你背唐詩怎麼樣,或者三字經,千字文都行。”
笑話,當她當年色藝雙絕的名聲是虛假宣傳嗎?
說做就做。
火車上也沒有紙筆,不過這也不算什麼難事,柳綿直接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寫。
“那就先千字文好了,”這個她記得比較熟,見周謹沒反駁,柳綿道:“我先來教你認字。”
說著,她在桌子上寫字。
沒想到剛寫出來,周謹就在旁邊準確無誤地念出來了這個字的讀音。
柳綿驚喜:“原來你已經會認字了啊。”
不過周謹今年五歲,聽周邵明說還沒去上學,她也不確定他到底認識幾個。
“那我寫,你認,等碰到不會的字我再教?”
周謹沒說話。
柳綿就當他同意了,徑直在桌子上開始寫第二個字,第三個字,周謹都對答如流。
直到第四個字後,他沉默了。
黑曜石般的眼睛瞅著桌子上,那眼熟又不眼熟的字,小嘴抿了起來。
“不會?”
柳綿看了眼桌子上自己寫的黃字,筆畫確實比前三個字多多了,一個才五歲的孩子,不會認也正常。
她寬慰周謹:“沒事,這個字念黃,連起來讀是天地玄黃,天是黑的,地是黃的的意思。”
周謹更不想說話了。
“他不是不會,是沒認出來你寫的這個。”忽然一道微微嘶啞的聲音插了進來。
有點好聽,還有點耳熟是怎麼回事。
酥酥麻麻的,柳綿頓時有種想掏掏耳朵的衝動。
不過,噯?
柳綿還沒搞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見周邵明不知幾時醒的,他饒有興趣地湊過來,看過柳綿寫在桌子上水跡未乾的字。
道:“你寫的這個黃字應該是繁體版,早在十來年前就棄之不用,換成如今的簡體版了。”
說著,周邵明也學著柳綿的操作,在搪瓷杯裡蘸水,在旁邊寫下簡體版的黃字。
然後旁邊的周謹也眼神一亮,徑直說出了這個字的讀音。
周邵明寫完黃字也沒停,繼續往下寫了好幾句。
而小周謹除了兩三個不認識,其它的字都準確無誤地讀了出來。
兩人一個寫,一個念,其樂融融。
真是好一個親子教育。
“……?”
柳綿望著桌子上那缺胳膊少腿的字,心裡的震驚可想而知。
活了十幾二十年,敢情文盲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