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曾相識的音容麵貌一下子打開了田澄的記憶,她還真想起了這麼一位故人,順帶回想起了那段青蔥歲月。
小學初中時候,胖的可不止錢維一人,她當時也算是一個小胖子。
傅例從小就出類拔萃,樣貌成績都很出挑,初中時就因優異的成績成為了老師們的寵兒,是學科競賽的常客,放學後經常被老師單獨留下補課。覃浩從小就伶牙俐齒,社交能力強,各種正經的不正經的社團活動都愛找他捧場,人緣極好。
四人小團夥裡,隻有田澄和錢維兩人是老實巴交的透明人,丟進人群就找不到那種。
初中放學早,傅例和覃浩下了課都有約,隻有田澄和錢維沒事做,但兩人有共同的愛好,就是吃吃吃。
錢維家境富裕,從小零花錢就多,田澄則對老城區的小吃零食店了如指掌,兩人一拍即合,老城區的零食店時常能見到一高一矮的兩個小胖子各種胡吃海塞。
初二的時候,錢維父母工作調動,錢維也跟著一起離開了,多年不見,舊人都有了新貌,一時間竟沒認出來。
覃浩:“初二那會兒我舅舅工作調動,他們一家搬去國外了,就一直在外麵讀書生活,今年暑假回來探親。”
錢維也跟著笑了笑:“好久不見了啊,大家變化都有點大,不太好相認。”
記憶中的小胖子長大了,褪去了青澀靦腆,舉手投足間都是自謙成熟。
覃浩終於逮到機會反擊田澄了:“可不是嘛!當時你倆胖得那叫不相上下,兩個人又白,走一起像兩個大糯米團子似的。誒,話說後來你倆咋不聯係了?當時初中我記得咱四人裡,你倆關係不是最好嗎?下課老瞞著我和傅例偷吃東西。”
一說到這個話題,田澄又想起了一段尷尬的回憶。
得知錢維要離開的那天,她確實十分不舍,哭得稀裡嘩啦的,零食搭子說沒就沒了,這換誰不難過呀。錢維估計也是同樣的心情,走之前給每人都送了一個零食禮包,送給田澄的零食禮包尤其大。
可能是因為太難過了,田澄反倒不舍得吃了,零食大禮包就這麼放在家裡。
直到好幾個月後,家裡的小堂妹來做客,吵著要吃零食,田澄才不情不願把零食禮包拆了。
然後就發現了錢維放在禮包裡的信。或者應該說,情書。
胖胖的靦腆少年,用歪歪扭扭的字跡敘述著與她相處的歡樂時光,信的末尾,用“我喜歡你”四個字笨拙傾訴著心意。
錢維離開後,也曾打過幾次電話。
沒發現那封信之前,田澄還能愉快和錢維交談,知道了他的心意後,她莫名變得害羞起來,感覺兩人聊天的氛圍也有點奇怪,就不愛主動找他了。再加上後來學業繁忙,聯係也就慢慢斷了。
青澀稚嫩的感情,不求回報,埋藏在彼此記憶深處,此刻突然又想起,物是人非,美好中又帶著點尷尬。
錢維似乎和她想到一起了,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對往事一筆帶過:“可能後來大家都忙吧,也就沒怎麼聯係了,不過現在通訊發達了,以後可以常聯係。不早了,要不我們改天找個時間再聚?”
覃浩也一拍腦門:“是得趕緊回去了,今晚阿維住我家,我們是出來買些日用品的,回去晚了我媽該念叨了,說我又帶著他亂跑。”
田澄巴不得快點結束這尷尬的閒聊:“拜拜,有空再聚!”
她拉起傅例就跑,等進了單元樓才氣喘籲籲慢了下來。
家屬院樓道前兩年集資裝了自動感應燈,可惜好景不長,沒多久感應燈質量就下滑,隔幾分鐘就得出點聲響,樓燈才會持續發亮。
說是要修,拖拖拉拉一年了也沒修好。也因此,田澄養成了晚上走樓道時聊天的習慣。
平時她嘰嘰喳喳閒聊的都是學校或者箭館的日常,今天的話題則全是錢維。
就這麼嘀嘀咕咕講了一路,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傅例從剛剛開始,就安靜得出乎尋常。
平時樓道閒聊時,不管什麼話題,他都會時不時應和幾句,今晚卻什麼都沒說,情緒似乎也有點低沉。
田澄有點擔心:“你怎麼啦?怎麼不說話呀?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傅例搖搖頭,隻是看著她。
樓道光線羸弱,維修不及時的燈管發出的光線蒼白無力,照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隴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他的眼神清泠泠的,眼底像是臥了一汪清泉,倒映著小小的她。
就這麼安靜了一瞬後,他慢悠悠開口,語氣帶著遲疑:“沒有,隻是在想,你和錢維,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傅例意有所指:“你剛剛,似乎很緊張?”
田澄:......要不要這麼敏感啊?
察覺到她躲閃的眼神,他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滯緩,又很快恢複如常:“還真發生過什麼?”
田澄正糾結著要不要告訴他,樓道的燈突然滅了,她聽到他壓低了聲音。
“是什麼不能告訴我的事情嗎?我很擔心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如果他傷害了你,我不會坐視不管。當然,如果這是你們之間的小秘密,不想告訴我也是合理的。”
循循善誘的,落寞的,酸溜溜的語氣。
田澄最聽不得他這樣說話了,當下腦門一熱,也沒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直接一股腦兒全告訴他了。
“也沒什麼...就是,那啥,當時錢維走的時候,給我留過一封,咳,情書。小時候的事情嘛,現在長大了再相遇,回想起來就有點尷尬嘛。”
她越說聲音越小,有點不好意思。
“情書?”
田澄點點頭,有點害羞:“嗯,不過也是初中的事情啦,那時候大家都年少不懂事,不能當真的。不過還好他後來搬走了,我們也沒聯係了,不然朋友之間說這種事情,好尷尬呀。”
哪怕到了現在,兩人都放下了,再相遇時,她依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可你並沒有答應他。”
田澄:“是啊,沒有結果,但想想還是覺得怪怪的。”
傅例看著她,眼裡滿是探究:“你是覺得,告白後沒有結果,很難再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了?”
“對啊,很尷尬誒!你設身處地想想,你、我,還有覃浩,咱們鐵三角的情誼,假如哪天誰想不通了找其中一個告白,不管成不成,另外那人多尷尬呀,而且萬一分手了,大家連朋友都做不成,鐵三角不就粉碎了嘛。”
夏日樓道裡很悶熱,蚊子又多,就這麼站了一會兒,田澄已經感覺到小腿肚被咬了好幾個包了,她不想再聊下去了,自顧自開門,一邊開門還一邊彎腰撓小腿上的蚊子包。
傅例就這麼安靜看了她一會兒,最後輕輕笑了一聲。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