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很對不起南風子,但自己無能補償她,陪伴,對她來說又是否有用呢?有時候,南雨會看到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妹妹,那種眼神,與一種沉寂而古樸的預言相似,從南風子身上,南雨能看到父親的影子。
如果不是嫡長子繼承製該多好,這樣能力出眾的妹妹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替自己繼位了。
南雨扇了自己一巴掌,替自己的自私生氣。
妹妹已經承受了那麼多,自己卻還在這裡麻煩她,南雨知道自己需要改變一下這份無憂無慮的性格,隻是現在暫時沒有找到改變的方法。
說起來,王國雖然因父親的去世而變得混亂,但混亂中仍保持者井井有條,各種事宜緊鑼密鼓地按計劃實施,南雨知道這都是宰相高爾基的功勞。他是一個有能力,有大局觀的大臣,南雨很感謝他為國家做出的一切貢獻。
有機會的話,就把他的銀將勳章升至金將吧,在阿列克謝退休後。因為金將勳章的人數是有限的。
隻是,這一封邀請函,以及使者曖昧的態度,讓南雨不得不重新考量高爾基的忠誠心。
用常人的眼光來看,高爾基的意圖不查自明。這未必也太明顯了,反而讓南雨更加忌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如此想來,高爾基所做的各種事,都從未經過王家的審批,私下裡安排的這午餐,也未事先見大臣們溝通過,要是真如此,那宰相的勢力恐怕漫布到了自己將來的半壁江山。即使繼位了,自己也空有國王的名頭,會被高爾基慢慢蠶食殆儘。
南雨不由得替家人擔心起來,母親心病未愈,若自己再受打擊,恐怕會一蹶不振地倒下。適時,風子也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南雨甚至不能讓她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這場鴻門宴,他又不得不去,且隻能隻身前赴。
南雨走在栽滿花草的庭院小徑上,此時無心欣賞眼前的風景,他隻想趕往家人的地方。
...
站在妹妹的房門前,南雨不知如何開口比較恰當,葬禮結束後,妹妹幾乎再也不出門了,窗外每天飄出風一樣的音符,大概是她在不停地練琴吧。
南雨問過尼婭,可尼婭也說,風子隻有在心情稍好時,才讓她進房間,而且僅僅交談幾句,便讓自己離開。其他時候,外人一概不知房間內究竟蔓延著怎樣的氛圍。
妹妹的心情,自己終究不能完全理解。就像妹妹時常抱怨自己的悠哉一樣,兒時兄妹間被打破的障壁,在父親死後似乎又悄然出現了。
——風子...你在嗎?
南雨輕輕地敲著門,等待著少女的回應,不想裡麵傳來一陣音樂聲。
南風子有一種預感,在海灘漫步,偶爾遇見潮汐上漲,這樣的預感,聽起來很奇怪,可能讓自己感觸到用鋼琴寫出一章短譜來。在傍晚的沙灘上,影子追逐著影子,旋律不停追放著旋律,仿佛可以一整天沿著海岸線走下去,仿佛可以一整天不間斷地彈奏下去。
要問為什麼,風子可能舉出幾個理由,但總覺得這些理由都缺少了點什麼。
父親的去世,果然是令人悲傷的,但就像那太陽的葬禮一般,風子的心更加充滿了堅強的決心。馬上自己的哥哥就要繼承王位,他會不會像父親一樣失去某些東西。母親的心病更加嚴重了,不知何時能夠好轉。這些微小的憂愁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頂多算是多愁善感的擔憂。
可在這擔憂背後,南風子明顯可以感受到,一種莫大的命運的潮流在壓迫著自己的神經。
突然,南風子產生了一種被偷窺感,自己演奏著的,潮汐般的鋼琴聲正被誰窺聽著,如果是尼婭的話,風子大約隻會放任地笑笑,可門後的人明顯不是尼婭。因為他發出了自己哥哥的聲音。
——進來吧...門沒有鎖。
風子輕聲應答著哥哥的呼喚。
看到南雨一掃平時悠閒的表情,反而蒙上了一層陰霾,風子總覺得又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風子,你收到那封邀請了嗎?
——邀請...你是說高爾基派人送來的嗎?
——是...我希望你不要去參加。
——是嗎...
風子略微品味了一下南雨的意圖,好像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麼。
——我早就拒絕了。而且,我也讓母親拒絕了,母親身體不適,最好不要多走動。
——那...
——我懂,高爾基的意圖是怎樣的還不清楚嗎,隻是...這已經完全是你的事了,哥哥,你才是這個國家的繼承人。即使我拒絕了,宴會的主人翁還是你。區區一個女子,我沒有摻和這事的意圖。我隻想...不再紛爭地活下去。我隻能給你發表一些意見。
之後,風子冷靜地替哥哥分析了現狀,那可靠的樣子不禁讓南雨失神,沒想到自己與妹妹的格局早已相差甚遠。風子告訴南雨接下來的對策,至於怎麼做,還是要看自己了。
語畢,南雨露出複雜的表情,他想回去一個人考慮一會兒。這時,風子又攔住了他。
——對了...哥哥,告訴你個好消息吧,雖說在現在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就是了。昨晚,我去了聖殿,阿列克謝將軍說我的劍術已足夠登列傳奇...總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呢。
南風子輕輕地笑了笑,同哥哥分享一些樂趣會讓自己的心情從潮鳴中平複下來。
——是嗎...嗬嗬,那我可得恭喜你了。傳奇嗎...那已經是最高的境界了吧。
——雖說比不上父親就是了...好了好了,我們都得打起來精神,彆想太多了,必要的時候,我會幫助你的,哥哥。
——嗯。風子...
見南雨欲言又止的樣子,風子趕快把他從門口攆了出去,她對著門外的哥哥說。
——下次再來見我的時候,如果還哭喪著臉,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
走廊上,南雨悻悻地笑了笑,隨即拍打著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振奮起來。火辣辣的,好疼...不過,自己已經是要成為國王的人了,怎能在過多渺小的煩惱前停下腳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