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自息哭了那一陣以後，不說話了，隻眼珠子一會看看搶救室的燈，一會又看看他，黑沉沉的，辨不出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搶救室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楚自息從地上猛地站起來，頓時一陣踉蹌，險些摔倒，得虧齊浩明眼疾手快，給他扶住了。

他在地上跪了這一會，膝蓋也有些疼，兩個人都打不直腿，但是不妨礙他們的急切，同時問道，“怎麼樣了，醫生。”

醫生看了看他倆，問道，“哪位是楚秀芬的家屬？”

楚自息忙道，“是我。”

“嗯，目前手術已經順利完成了，送醫還算及時，如果她明天能醒過來，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醫生又衝他招了招手，“一會你們來個人到我辦公室一趟，我給你開藥，你繳費以後，去三樓急診室取藥拿過來。”

楚自息腿一軟，往後貼在了齊浩明結實的臂彎裡。

齊浩明忙幫忙追問，“醫生，這個醒不過來的幾率大麼？”

醫生看了他一眼，“隻是不排除這個可能，畢竟病人年級比較大，還有高血壓糖尿病的基礎疾病，反正今天晚上會持續觀察，明天如果醒不過來，再上儀器。”

齊浩明不敢再問了，怕問到一些非常不好的消息，隻能衝醫生點了點頭，“辛苦你們了，醫生。”

醫生公式化地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他見楚自息的眼神又有點空，忙道，“沒事的，奶奶快出來了，我們叫一下她吧，說不定她聽到你的聲音就醒過來了。”

楚自息這才振作起來，勾著脖子去看那扇緊閉的大門。

沒一會，門開，醫護人員推著楚奶奶的床位從裡邊走了出來。

楚奶奶眼睛閉著，頭上纏著一圈紗布，但臉上卻是一片祥和，仿佛隻是睡著了。

楚自息瞬間不行了，他撲到楚奶奶的床前，又被護士攔住，隻淒然地喊了一聲，“奶奶。”

他在家幾乎都不叫這個稱呼，這會卻覺得這兩個字怎麼都叫不夠，一路跟著喊，一聲比一聲嘶啞，直到楚奶奶被推進電梯，他才在緊閉的電梯門前停住。

楚奶奶今晚要被送到特護病房，他們不能跟著一塊去。

齊浩明走了上去，伸手攔住他的腰，把他的頭貼在了自己肩膀上，“彆怕，醫生一般都會往嚴重了說，我看奶奶臉色還行，她吉人自有天相，明天我們就能去病房和她說話了。”

楚自息失魂落魄的嗯了一聲。

齊浩明把他引到了凳子上坐著，低聲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給奶奶拿藥好不好。”

楚自息卻搖了搖頭，一臉無措，啞聲道，“不，哥，我想跟你一塊。”

齊浩明隻得依他，兩人去了醫生辦公室，又在一樓的加班窗口繳了費。

齊浩明見他拿著一張銀行卡，不由出聲問道，“你錢夠麼？”

楚自息點了點頭，神情帶上哀傷，“奶奶給我存了一筆錢，說給我以後給我娶媳婦用。”

齊浩明輕歎一口氣，“沒事，以後你娶媳婦哥給你想辦法。”

“我不娶媳婦。”

楚自息嗆聲，說完後收起繳費單，徑直往電梯那邊走去。

齊浩明卻覺得他似乎話裡有話，追上去又問道，“怎麼了，哥的錢就不能給你娶媳婦了嗎？”

楚自息瞪他一眼，“你自己留著錢娶媳婦吧。”

不合時宜的，齊浩明被他這眼看得靈光一閃，有什麼模模糊糊的東西串成了一片，連接出了一個驚人的想法，他大膽道，“我也不娶媳婦，我以後的錢都給你。”

兩人在電梯裡邊對視片刻，大眼瞪著小眼。

電梯盯的一聲響，門自動打開。

楚自息率先移開視線，走出電梯，嘀咕一句，“你又來了。”

齊浩明聽得心都飛了起來，緊跟著出了電梯，追問道，“什麼叫我又來了？”

楚自息不回答，直直走向唯一亮著燈的窗口。

他見楚自息這反應，越想心跳越快，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直接道，“我又讓你困擾了嗎？”

楚自息回過身，受驚般的睜大了眼，嘴唇哆嗦了兩下，又轉開頭，小聲喊道，“放開我。”

齊浩明不僅沒放，甚至得寸進尺地連人一起湊了上去，站在了楚自息跟前。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楚自息的臉，看著他假裝鎮定地抿著唇，耳朵尖卻悄悄紅了起來。

他試探性地把臉慢慢湊了過去，見楚自息不僅沒露出嫌惡的表情，反而緊張得眨了眨眼，他突然就肯定了心裡的想法。

以往完全沒有意識到的細節也跟著浮現了出來。

秀才那件事後鬨的彆扭，他衣櫃裡麵藏著自己的鞋，在迷蒙中說出的心聲，看到自己和那個姑娘一起後的錯愕和生氣。

那一幕幕，生動，鮮活的楚自息，他的所有情緒，看似是因為小心眼，實際全部都是因為自己。

他說，“哥，你有時候讓我很困擾。”

能不困擾麼。

齊浩明痞氣一笑，轉向楚自息的耳朵，小聲地吐出一句，“老弟，你是不是喜歡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