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見 他想著,和這人應當是不會“……(1 / 2)

車子拐過老舊的沿江路,又往山上繞了幾裡地,在一處白牆院子前停下來。

說是院子,實際上是兩層白色小洋樓,在昏黃的路燈下隱隱綽綽。外牆邊緣圍了半圈一人高的石牆籬笆,堪堪隔開馬路和屋宅,所以勉強稱得上是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雨不知什麼時候小了下來,稀稀拉拉地飄灑著。

覃川打開車門踩到濕噠噠的地麵,在車上窩了小半隔鐘頭,腿腳都有些發麻。

他彎腰費力地把周時見往車外拽,拖拖拉拉間,醉鬼總算醒了一星半點,嘟嘟囔囔叫“小川”,隨著他的力道歪歪斜斜地往地麵站。

“子衿,你先帶朋友進去。”奚斐頭往車窗這邊探,昏茫燈色下露出半張側臉,“我把車停後頭去。”

朋友。這人說得稀鬆平常,真像是邀請妹妹的朋友到家做客了。

覃川回想今晚的林林總總,荒唐的一夜。

在山海人聲鼎沸的live舞台上,他連續打了一個小時的架子鼓,下台時人都有些脫力。周時見喝得醉醺醺,靠在吧台邊等他一起回去。

也就是這時候,一個濃妝豔抹的醉酒女人衝上來,抱住覃川“吧唧”親了一口。曖昧刺眼的燈光閃爍下,他怔愣片刻才回過神,“草。”

不記得是誰先動的手,先是有人拉扯,後是酒瓶碎裂。有人出第一拳就有人跟上第二拳,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咒罵。

等到他們一群人被帶到警局,還在鬨哄哄。漫長的對峙爭吵,直到這個男人出現把他們帶走。

一場荒唐戲荒腔走板,落幕不算壞,他在心底牽出一絲笑意。

奚子衿熟門熟路地打開黑色密碼鎖,伸手按亮牆邊的燈,房間一下子亮堂了。

她靠在門邊兒,黑色長頭發半乾不濕地搭在肩頭,一張清麗的巴掌臉,“快進來啊。”

周時見還是醉著,一灘爛泥走不動道。

奚子衿扒拉著他的一隻胳臂,可到底是女孩子力氣小。得虧覃川半邊身子撐著這高個子,人才不至於一頭栽倒。他彎腰替醉鬼脫鞋,整個人彎成一道難捱的弧度。

覃川沒有這樣伺候過人,耐著性子擔待這少爺,好不容易費勁巴拉拽下來那雙水泡過的笨重匡威。

就在這時,“嘩啦”的一聲,胸前一片溫熱,酒臭混雜著嘔吐物的味道,直衝上覃川天靈蓋。

“你大爺的。”覃川臉扭起來,眉毛飛上天。

子衿跳著腳蹦開一丈遠,是真被熏到了。

覃川二話不說,拽著周時見衣服領子,半把人馱到了背上,“浴室在哪邊?”

“……”奚子衿回神,招著手在前頭帶路。

到了地方,覃川把人往水池子一扔,擰開淋浴器懟著人臉就是一頓衝。

“哎喲,小川……”周時見總算還了魂,撲棱蛾子一樣在濕噠噠的浴缸裡頭撲騰。

一轉身,奚子衿站在一旁杵著,有些呆愣愣。覃川直截了當地送佛,“大老爺們衝澡,大小姐您擱這瞧著不合適吧。”

子衿臉刷的紅了,兔子一樣“噔噔噔”地往常住的客房竄。認識這麼久了,覃川沒心思去計較她在臉紅個什麼勁,也顧不上了。

身上味太衝了,他皺著眉把臟成一團的T恤扯下來,站在淋浴頭下兜頭衝了個通透,好歹算是爽利了。

奚斐進了屋,浴室門大開著,那裡頭歪歪斜斜撲著個落湯雞,靠玻璃門還戳著個大高個,光著腳,上半身一/絲不掛的,頭發和臉都隱在熱水蒸騰起的水汽裡。

浴室側光打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的光,襯出一個挺拔頎長的剪影,年輕的皮囊,蓬勃的生機。

奚斐不是存心要看人家,恰巧是撞上了。

就這一眼,撞上一雙水霧繚繞的瞳孔,深黑清亮,裡頭有濃墨重彩的顏色。

奚斐心頭一跳,平白生出點被人抓包的尷尬。他扭頭就走,拖著一條殘腿,有些僵硬的,一步三挪地往樓上去。

許是他的錯覺吧,那團水霧後的目光還繞在他背脊。

下雨的緣故,又在雨夜裡開車來回奔波了幾裡地,奚斐的傷腿很疼。

打開臥室燈,他靠在門邊兒的木質衣架子上,哈著腰噓著氣脫衣服,先是沾了雨水的風衣,再是襯衫和長褲。換上居家的寬鬆白色T恤和米色七分褲,上衣是老頭衫的樣式,褲子洗到邊緣發白,勝在合身、舒服。

做完這一套,他的額頭上沁出一層薄而密的汗。

奚斐的左腿有殘疾,小腿肚上蜿蜒著一道長而可怖的醜陋傷口。隻要有外人在,不管多不舒坦,哪怕是在自己家裡,他都是雷打不動地穿長褲。

他靠坐在鋪著光滑藍布緞子的沙發上,把腿架起來支棱在床邊,以一個微妙但最為舒服的姿勢。痛算是緩解了幾分,腦袋卻越來越沉。

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