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立儲總伴隨著權力的血雨腥風,若是帝位上的人精明強乾還好,隻是如今的皇帝並非帝王之才,又偏聽偏信,他身體強健的時候尚且奸臣宦官輪番當道,如今重病之下更是各種人物都跳出來,支持各自看中的皇子。
皇帝正值壯年,其下的皇子歲齒最長的也不過十歲有一,如何堪當大任。皇子年幼,且無嫡子,這也是皇帝暫時沒有立儲的緣故之一。
大皇子年長,卻是宮人所處,生母位份低微,且不得帝王寵愛,在宮中亦是默默無聞。真正參與這次儲位角逐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兩人同在十歲之齡。一位是貴妃之子,身份高貴,貴妃乃丞相之女,有奸臣一派支持。另一位是寵妃之子,帝王偏愛,且寵妃籠絡住了宦官,要立三皇子為儲的呼聲亦不小。
皇帝身體強健時無礙,如今病倒在龍榻上,眼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兩方的爭奪可謂到了你死我活地境地。畢竟皇帝眼看活不長久,現在的儲位便是將來名正言順的皇位,那些人如何能不早做打算。
這些朝堂之事看似與偏遠的山寨無關,卻給了山寨喘息恢複的機會和繼續擴充的可能。
連年的災荒和官員的貪吝讓底層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年老體弱的人早在災年之初多沒能挺過來,到如今青壯年亦是難以生存。
這些人不得不背起所有能帶走的行囊,掙紮著踏上尋找生路的道途。路上倒下的不計其數,大小城池不讓他們進入,附近鄉野多是荒蕪,便是途中還有幾個村莊□□著,也到了強弩之末,比之他們也幾無差彆,那些村民不過是沒有膽量離開故土罷了。
這群不斷向西北方向前進的人在倒下了一批又一批後,終於有幸運的走到了丹明山附近的縣城外。沈九微在天溪縣城牆上見到了縣門外密密麻麻的人群。
如今她是山寨的大當家,地盤又擴充到了山外的三縣,需要管的事自然多起來。第一次占領縣城的基本盤還在,但到底還是損失了些人,故而她理順了芷卉縣後,又馬不停蹄的來到了天溪縣。
“九娘,要不要派人驅散他們?”李滿頭皮發麻地看向城牆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回複他的是長久的沉默。從登上城牆看到這群難民後,沈九微的目光便再沒有移開過。一眼望去,雖都是形容枯槁麵色蠟黃衣衫襤褸之人,便是如此,這些人中也沒有老弱病殘婦,都是青壯的年紀。也對,身子骨稍微欠些的恐怕都走不到這裡來。腦中迅速盤算接收下這群人,到他們能為山寨所用需要多長時日,又會要費多少錢糧。
“讓他們進城吧。”長久的沉默後沈九微緩緩開口,語氣很輕卻堅定。
“好的,我這就派人去將他們驅趕走。什麼?要將他們放進來。九娘?放他們進來城裡會遭殃的,這些人和蝗蟲一般,會吃儘城內的糧食,我們供不起的。”李滿說完後突然不可置信地看向沈九微。
“是啊,暫時不能放他們進來。”李滿還未鬆口氣,沈九微繼續道。“在城外架起粥棚,先給些吃的,觀察他們的身體狀況,若是沒有其他病症,這些人我們山寨都要了。”
李滿雙眼睜得溜圓,滿臉驚駭,看起來像隻受到驚嚇的土狗張著嘴哈著氣,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城牆上兩人附近的守衛也側目,顯然是因聽到沈九微的話而吃驚。
城外的人可不是幾十上百人,密密麻麻的人頭看起來數以萬計,便是山寨要收,也吞不下如此多的人數。他們的大當家沒有問題吧?
沈九微比他們看得更加清楚,城外的這群人少說也有一萬出頭,且看他們走動的姿態虛浮的腳步,顯然是餓的狠了的。體弱些的都在路上被淘汰了,一路又沒有城池肯收留他們,這樣一群走投無路絕望到麻木不過是拚著本能求存的人,現在山寨願意出手接收,哪怕隻是淺淺一碗薄粥,也足以讓這群人為山寨賣命。
“去找袁主簿開倉調糧設棚吧。”說罷又看了城外好一會才轉身,發現李滿還站在身側沒有動彈,臉上一副我沒聽明白但不敢問的模樣,沈九微心中再次泛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山寨的人可靠是可靠,打架砍人也沒話說,其他事就真是一言難儘了。平常看起來還算機靈的人,在麵對縣中的事上卻各個變得“癡癡傻傻”,便是她想要將三縣交到山寨兄弟的手中,他們自家都抓瞎。
畢竟是大家用性命打下的地盤,沈九微心中也有自家的打算,既不能寒了兄弟們的心,也不能看著這群隻知打打殺殺的莽漢將縣城糟蹋了,這才不得不啟用縣城中親近山寨的人,袁主簿便是其中之一。
袁主簿原也不是主簿,不過是天溪縣內一家酒樓的掌櫃和東家。酒樓是祖上傳下來了,經營得不好不壞,但因有這份產業,在縣城的日子也過得去。
隻是這任縣令帶來的班底中有人在縣城新開了酒樓,正在袁家酒樓的斜對麵。有縣令捧場做後台,有又新鮮玩意吸引人,袁家酒樓的生意自此一日不如一日,便是好些老主顧都不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