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階禦座上的帝王神情高深莫測,無喜無怒,一時間高位的官員竟看不出這位九五至尊心中所想。
任由底下的兩位愛卿爭執,皇帝並不出言阻止,也沒有表露出讚同任何一方的神色來。
但天子身旁的都是人精,或許台下的官員們被如何對待處置慶臨府山匪之事乾擾困住心神,沒有關注到天子的神色,但天子身側的宦官一雙利眼卻是時刻都在這位天子身上的,很快便從他細微的神態變化中看出了這位陛下此刻的心情。
兼之從天子往日的性情習慣推斷出他此刻的傾向,那宦官朝著靠近禦座的一位官員使了眼色。很快,支持給山匪封官想必堅持要平息匪患的聲音多了許多。
這位陛下會有如此心思其實也不奇怪,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不過是封幾個官位就能解決一場兵禍,對天子來說是再有利不過的了。無論封多大的官,都是他的下臣,就該聽他號令。且整個慶臨府再次回到朝廷的統禦之下,於天子來說也是一份助力。
是的,彆看這位天子曆來行事有些荒唐,卻非被愚笨之人,在下方官員還在爭執的時候,他已想好了要如何利用這群山匪。
他們不是要慶臨府的統治權嗎?暫且給他們也無大礙,反正現下他們也不肯鬆手,給不給也沒有實質上的區彆。反倒是讓他們成為自家的臣子,才好調遣他們出兵,去鎮壓其他叛軍。
朝廷既然已給了他們正經名分,他們自然是要為朝廷為他分憂的,不然與反賊便無異了。但看他們的行事作風,應當是不願意背上反名的。
這便是帝王之術。在這位天子親自選出來的丞相做大後,他便培植官宦,等到官宦和丞相聯手後,他又挑選新的心腹,加上軍權一直都在他的手中,並未出現臣壯主弱的局麵。
讓下麵的文臣又吵嚷了一陣後,皇帝陛下這才緩緩開啟玉口。“丹明山那群人既勇猛過人,又肯改邪歸正,朕願給他們一次機會。至於想要封官,朝廷自有法度,無功不得進封,不過朕念他們獻城有功,他們五位當家人皆可暫領進武校尉之職,其他頭領待為國立功後再行封賞。”
幾乎是皇帝陛下話音剛落,禦階下便有臣子急切地出言反對。“陛下,萬萬不可助那些山匪氣焰,與他們封賞。”
“陛下,祖製不可廢,封賞山匪並無先例。”
“陛下,赦免那些山匪的罪責便是陛下最大的恩典,天加威嚴不可侵犯,萬沒有聽從那些山匪要求的道理,還請陛下三思。”
“章大人,你是和居心,居然將如此大逆不道地信件傳至陛下麵前,有何企圖?莫非你和那群山匪有所勾連?”
......
皇帝目光微沉地睥睨著禦座之下的這些臣子嘴臉,他目光掃過之處,那些臣下的目光都低垂了下去。除了章成及少數幾個臣子擁護他的旨意,其他人便是不開口反駁,無聲的反抗已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這樣的情況倒真讓皇帝動怒了,沒有耐心再聽這些臣下說些大道理,皇帝直接命承旨傳下他的旨意。便不再理會下頭那些臣子的進言,起身離開。
聖旨很快擬定,隻待翌日擺開天家全副儀仗便要前往慶臨府。丞相集團試圖私下動作阻止聖旨的下發,卻被一道八百裡加急的軍情止住了所有動作。
此刻,原還義正言辭以國法如何想要阻止聖旨頒布的文官們,反倒迫切希望聖旨早日傳到慶臨府境內,沈九微等那些賊寇立即接旨前來勤王。
就在皇帝陛下一意孤行,在朝會上口諭下詔招安並封賞丹明山一眾山匪等後不久,八百裡加急的軍情傳到了朝廷,剛散朝正在各自商議接下來如何應對那道旨意的官員們再次聚集到了金鑾殿。
東北鬆平府號聖武將軍的叛軍首領,與西南饒同府號太玄真人的叛軍首領分彆率領他們的聖武軍和太玄軍朝京都方向攻進,此刻離京都隻有百裡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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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臨府,府城內,沈九微剛從城外回來。風塵仆仆地她沒有如先前那般先去沐浴更衣,而是將田北、魏安和宋盛安招了過來。
沈九微坐在書案前,支著雙手撐著頭部,陷入了思緒中。自第二位傳旨官派人給朝廷送信後,她將府城交給了田北,並讓他將宋盛安帶在身邊調教。
傳旨官送出去的信是他們驗看過,經過他們首肯才順利傳出去的。信中言辭懇切真誠,但他們提出的要求卻確實如呂思歸私下所說的那般,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