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皆不了解皇帝的性情,不能判斷他見到這封信的反應。加上朝廷奸臣佞宦當道,他們必然會堅決反對給山寨任何好處。那麼沈九微便不可不做第二手準備了。
接下來的兩月時間內,沈九微回過一次山寨,與諸行等幾位重要頭領和總管,商議接下來的山寨的動作,並約定在她離開半月內後由沈翠負責調運山寨一半的糧草運至府城的事宜。
又接連馬不停蹄的走遍了慶臨府二十個縣城,視察治下民情。同時要求留守各處的頭領在縣城管轄區內招募寨兵,立時操練不得有誤。待到接到府城的命令後各縣必須再調派三千寨兵前去府城應戰,現下先讓人領著各縣的二千人馬,暫且屯駐在府城城郭外。
雖有些頭領不明白沈九微為何如此謹小慎微,他們大多覺得朝廷軟弱,剛打勝了朝廷的十萬大軍,朝廷肯定不敢再派人過來送死的。但仍舊聽從沈九微的安排,從各處調派人手前去州府。
“如何?”見三人聯袂進書房,沈九微的目光一掃,落在了最前方的田北身上,問道。
幾乎兩個月毫無停歇的奔波,哪怕沈九微身體如何強健,回到家放鬆下來後,那種從骨頭縫中湧出來的疲憊仍舊讓她不想多說一個字,多有一個動作。
這沒頭沒腦的兩個字田北卻明白它的意思,立即道。“九娘,你離開的這段時日城內外一切如常,京城那邊暫未傳來消息,周憲十分安分,和他一起來的那些人也沒有異動。盛安這小子不錯,跟著魏兄弟學了不少,已能獨立處理一些公務了。武藝上也有精進,每日晨間隨我去軍營操練,很受那些寨兵的愛戴,將來一定比他爹娘更出色。”
田北幾近直白的誇耀讓已年滿十四歲的宋盛安很不好意思,將頭微微垂下,臉頰泛起了紅暈。
田北簡單幾句話邊將沈九微想要知曉的所有信息都說了出來,讓她不由的露出笑來。“你和魏安都辛苦了,我很放心。”
她將目光移到自家兒子身上,看著她高壯挺拔的身姿和如青鬆般蓬勃的獨屬於少年人的朝氣眉眼彎成了一道月牙。讓自覺長大成人的宋盛安越發害羞,目光都不敢與親娘對視了。
都是心腹,在沈九微離開前,他們也知曉她此行的目的,簡單說了這兩個月的大致情形,又交代了接下來可能的動作,沈九微便讓他們離開。
拖著疲憊的身子,沈九微也回到了房中,躺在了柔軟的床上。幾乎是在身體剛與床麵接觸到的時候,房間內便隻留她細微的呼吸聲。
小英端著洗漱盆,繞過屏風便見到已陷入睡眠的沈九微。小英立即放下銅盆,輕手輕腳地將沈九微還耷拉在床下的右腳抬上床,一同將那雙沾滿灰塵的鞋子從她腳上剝離,抱著她的腿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床上,才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這一覺睡到天昏地暗,到了第二日傍晚時分沈九微才在睜開了酸澀的眼,頭昏腦脹地從床上支起身體,晃了晃垂下的比一般女人略寬大的長足,要去勾床尾的鞋。
幾乎是房間內發出動靜的那一刻,一直守在房間外的小英便推門進來了。她幾步奔到沈九微身前,伸手拿過鞋蹲下身為她穿上。
還處於半醒不醒腦子迷糊的狀態,沈九微沒能避開小英為她穿鞋的手。她含混不清地開口,語調帶著她都沒意識到的慵懶。“小英啊。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小英正要開口,一陣咕嚕聲從沈九微肚腹中傳出,在安靜的房間內特彆響亮。小英麵上的笑意越發濃了,甚至尾調都不可抑製地上揚起來。“九姨,你可醒了。你睡了快兩日,要再不起來,田叔他們都要給你尋大夫啦。九姨你先休息片刻,我立即去傳飯。”
此時門口傳來腳步聲,來人大大咧咧地走進來,好歹知曉這是沈九微的臥房,沒有直接繞過屏風闖進來。
“九娘,你可算是醒了,救了我一命,不然我就成了山寨的千古罪人了。”田北嬉笑的話從屏風後傳來。
沈九微穿戴好走出屏風,斜橫了他一眼,微抬下顎。“那田頭趕緊將功贖罪,為我端些飯食來吧。”
“是是是,服侍沈大當家是小的福氣,小的這就為沈大當家準備佳肴美筵,以祝沈大當家一睡兩日。”田北笑嘻嘻的調侃,雙腿卻沒有挪動的意思。
沈九微笑罵了他一句,餘光掃到站在門口的宋盛安,朝他招招手,待他走到近前,才發現他身後的門外正站著呂思歸。
沈九微的麵容有片刻僵硬,麵皮抽了抽,正要開口,小英端著飯食進來了。
待目光再落在呂思歸身上的時候,沈九微麵色如常帶著淺笑請他進來一同用餐。自家卻飛快地轉到屏風後,再出來便是清清爽爽地沈九微,直到銅盆內微微旋轉的水也平息下來,屏風內便再次恢複了完全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