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德嘿嘿笑得很開心,告訴她:“那書生可笨了!他讀的那一篇詩詞我不過幾個時辰就能背下來,而他要背上好幾天才能背下來。娘親我覺得我也是塊讀書的料子!我比他厲害!”
徐秀麗臉色一沉,用手指在她腦門上用力的彈了一下,疼得李從德摸著腦門直叫疼。
徐秀麗說道:“你偷聽人家學書就罷了!怎麼還能嘲笑人家笨呢!”
李從德不服氣說:“可他就是笨啊!他不如我!”
徐秀麗伸出手彈了她腦門第二次。
李從德腦門瞬間紅了,委屈的搭攏著腦袋,這下不敢再說了。
徐秀麗無奈的對女兒說:“你能從他那裡學到幾句詩詞已然是他無形之中給予你的恩惠。我們雖出生卑賤,但不代表我們道德卑賤,娘親雖然沒有讀過幾個字,但娘親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外翁,從小便告訴我,不要嘲諷任何一個人的努力,哪怕他隻是一個挑水砍柴的,隻要他自食其力,他努力認真,便是值得尊敬的。”
李從德:“唔……”
外翁?她沒見過,也沒怎麼聽娘親提起過。
徐秀麗繼續說:“你呀……要學會感恩,不要嘲笑彆人,記住了沒?”
李從德點點頭。
徐秀麗說:“日後不要去學了,乖乖的待在房間裡繡女紅。如若被你父親發現,是要挨打的。”
李從德未應。
她想讀書,讀書挺好玩的,而且那些聽不懂的詩句,她真的好想去研究個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女兒的固執徐秀麗看得出來,也沒再訓斥她,不過偷聽幾句罷了,隻要不被發現也沒什麼問題。
徐秀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李從德就更大膽了,經常沒事就待在柴房裡。
書生會在兩個時段讀書,寅時和戌時,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李從德便學著他的作息起床睡覺,聽著聽著背會了不少,字字清晰,句句流暢,隻是可惜,不知其意。
這天寅時她如往常一樣起床準備去柴房蹲著偷學,一摸床邊,空無一人。徐秀麗起得比她還早,跑去書院裡給學生們擦桌子去了。
她也可以晚點去,但她想讓這些學子們卯時讀書時有個好環境,如此苦了累了點也沒什麼。
今日不同,那書生竟然卯時都未讀書。李從德隻好悻悻離去,不知從何時起,聽書生讀書已經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聽不到書生的聲音她就心癢難耐,心急如焚。
晚上學堂下課,戌時她再去,還是沒有聽到書生的聲音,不止如此,接連兩日書生都沒有聲音。
李從德便開始茶不思飯不想了。
她端著半碗飯坐在門檻上看地上的螞蟻搬家,一口一口嚼飯,往常四五口便吃下肚,如今嚼了十幾下也沒有下肚,眼神也灰蒙蒙的,看得出來,心不在此處。
她咽下一口飯,正準備再吃一口,就聽坐在對麵的徐秀麗嗚咽了一聲,聲音如蚊子般細小,聽得出來很克製。
大抵是母子連心,她那般小的聲音還是被李從德聽到了。她看見娘親捂著嘴往掌心裡吐出一物,那物很小,血糊糊的,看不不清楚模樣,沾著娘親的紅涔涔的血。
李從德立即站起身來到徐秀麗身邊,剛想問什麼,就見徐秀麗飯碗裡有許許多多的瓷器片兒。
那些瓷器片兒很小一個,呈白色,像是被人刻意打碎混在雪白的米飯裡的,又是白色,不易分出,如若眼神不好,基本看不出來。
“娘親!”李從德喊。
他一喊李縱海就看了過來,怒目圓睜的:“食不言寢不語!喊什麼!”
徐秀麗連忙拉著她的胳膊示意讓她彆說話,然後自己起身離開了吃飯的後閣,去到井邊漱口。
李從德也吃不下飯,跟著她一同來到井邊。她看著娘親吐出一口血水,喝下一口井水漱口,又吐出一口血水,直到清漱到水不見血為止。
“娘親……”李從德眨巴著大眼睛要哭了。她從沒見過娘親吐這麼多血,拿著毛巾的雙手都在顫抖。
恰逢此時,邱嬸子抱著木盆子來側院打水,走起路來趾高氣揚,下巴仿佛都要翹到天上去。
她走到徐秀麗身邊,放下木盆,看到一地的血笑了笑,又看了看坐在井邊捂嘴低頭的徐秀麗,故作噓寒問暖的關心道:“喲……二夫人這是怎麼了?”她向來不喊她二夫人的,如今喊起來陰陽怪氣的味兒散都散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