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美國蘇富比拍賣行,三顆不足一克……(1 / 2)

收藏星星的女孩 畢晏 4700 字 10個月前

蘇子站在月台上,初夏的風帶著夜的涼氣,吹的她單薄的身子撲簌簌的發抖。她握著手機,手裡卻涔出汗來。

她不要知道裴若傑如何得知自己的手機號。他和她之間,永遠都是單線聯係。他想起她的時候,可以隨時找到她。而她,無論對他的思念多麼焚心噬骨,能麵對的,隻有回憶。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老家。那是一個偏僻的村子,時常斷電。她在蠟燭下寫作業,父親帶著一個留宿的客人走了進來。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山外麵的人。他溫婉的微笑,白皙修長的雙手,在不甚清明的燭光裡,晃出耀眼的光暈。她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肥大的校服,領子上濺著黑色墨水。

他走近她,拿起她的課本看了眼道:“你還是初中生啊。”

她嘴唇喏了諾,她想說她很快就要上高中了。可是她沒說出來,她平素便不愛說話,在他麵前,完全變成了啞巴。

他住在了蘇家,沒事的時候給蘇子輔導功課。沒人知道他來這個臨近沙漠的地方做什麼,問起他隻說是來繪畫采風的。

他似乎真的是來采風的,很多時候背著沉重的裝備到沙漠裡去,每次回來,儘管褲腿和衣領紮的很緊,但依然一抖就是滿地的沙。他來的時候,皮膚比一般女孩都白,等走的時候,已經黑的和當地人無異,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有了當地人的麻木和絕望。

但她知道,他喜歡白皮膚的女孩。一次閒聊,他取出一張照片給她看,說是他的女朋友。

照片上的女孩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雪膚玉顏,身材婀娜,在樓台水榭的風景區,嫵媚嫣然。

那一晚,她難過的胃痛。照片上的女子,她從未見過,猶如書裡走出的顏如玉,讓她自慚形穢。她有著八百度的近視,帶著厚厚的鏡片。像所有上初中的女孩一樣,被學校勒令剪了男孩子般的短發。

蘇子捏著手機,一遍遍翻看他發來的唯一條短信,再次確認他乘坐的車次。她在月台上站得像個釘子,身旁走過一個長發女孩,她猛然想起自己坐了一天的車,還沒來得及梳洗。

她匆匆出了月台,進到候車室肮臟的衛生間,掬了水洗臉。鏡子中的女孩,很白。這是她唯一引以為傲的地方。在沙漠小鎮,她的膚色,絕無僅有。她一直小心翼翼嗬護,儘量不去室外。孩子似的白,終於在十八歲後,開始散發出女性美。她看上去並不驚豔,但是清秀,文靜的令人眼前一亮。

她化了淡妝,對著鏡子演練微笑。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慌忙拿起來看:相見不如懷念,有機會再見吧。

瞬間,血全部湧到了頭上,旅客的說話聲,孩子的哭鬨聲,仿佛突然消失,隻剩下她劇烈的喘息。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又是這樣?他一個短信,讓她從很遠的實習地趕回來,又是一條短信,又說不想見她了。她大口的喘著氣,被壓抑了五年的傷口,像到了陰天,撕心裂肺的痛。

不,不要,她不要永遠是這個局麵!她長大了,她不該再像過去那個膽怯的少女,懦弱的什麼也不敢問,什麼也不敢做!心中騰的燃起一把火,她蹬蹬蹬的重新走回站台。

每一秒都像每一年那麼長,不知等了多久,接站人員終於出現在站台,一聲突如其來的火車鳴笛,震的她心臟猛地一縮,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車頭蒸騰著熱氣,出現在視線範圍。空氣仿佛被抽乾,血液停止了跳動。一節節車廂從眼前快速滑過,心裡一個聲音不停的叫道,他在車上,他在車上!

車速越來越慢,停下的時候,她被甩到了離車廂很遠的地方。陸續有旅客開始下車,她恍然反應過來,拔足狂奔。

她在人群中逆向而行,躲過扛著大包的民工,躲過抱著小孩的婦女。下車的人越來越多,她幾乎寸步難行。她突然急得要哭,仿佛永遠也擠不到臥鋪車廂。

她終於還是看到了第一節臥鋪車。她巴頭探腦的向車廂內看去,車內大多拉著簾子,隻能隱約看見人影晃動。

他沒有告訴她乘坐的車廂號,她隻能一節一節的找下去,眼前一排排白花花的車簾,仿佛他走的那一天,她放學回家追出去,隻看見的茫茫霧氣。

餐車出現在視線內,所有的臥鋪車都被看了個遍,實際上又什麼都沒看到。列車員不讓她上車,她捏著站台票茫然的望著上上下下的旅客。

友誼睡醒一看表,才剛淩晨四點。此次購石費了他一番功夫。賣家不止聯係了他一個買家,他使了些手段才弄到那塊隕石。

巴掌大的隕石被暫時擱置在塑料盒中,黑不溜秋的石麵上有著清晰的熔流紋。這是一塊高鐵球粒石質隕石,重達三公斤。美國蘇富比拍賣行,三顆不足一克的月球隕石,成交價四十四萬美元。

友誼知道,他擁有的這塊隕石,比等重的金子貴重的多。

但隕石帶來的感覺,絕非金子可以給予。

友誼輕輕撫摸著隕石經過地球大氣層中燃燒產生的痕跡,閉上雙眼。他仿佛正在宇宙翱翔,伸手從天上摘下一顆星。

這種感覺奇妙無比,美妙之至。

白蘭地在修長的手指下,散發著甘洌的誘人氣息。友誼端著酒杯,酒精灼燒著空蕩蕩的腸胃,把他從太空拉回現實。他精力旺盛,喜歡熱鬨。挨個打電話給朋友,叫人陪他吃早飯。他那幫朋友,都是些夜貓子,剛從花天酒地裡回到某個女人的香閨,迷迷糊糊連他說的什麼都聽不清。他沒拉到一個人,不知怎地想起了蘇子。

在車上,他看見她不斷的翻開手機,看的專心致誌。他視力極好,隻歪了歪頭,便看到屏幕上的內容。是個接站的信息,又似乎不是。隻說了車次,沒有車廂號。

他順手查了那趟列車,四點二十五分到天津。再看表,現在五點。

他把她送到車站的時候,不到十一點。他想,那丫頭不會一直等五個小時吧。他想起她走路時鏗鏘有力的模樣,不禁猜想,她是不是跟棵樹一樣一直站在月台。

他沒有想到,自己猜對了。他驅車到了車站,看見她站在空無一人的月台,真的跟棵樹一樣一動不動。

友誼抬手看表,已是五點半,她等的那輛車已經開走。他緩緩的走過去,並排站在她身旁,疑惑的問:“你怎麼還在這?”

她沒回答他,他俯身看去,才發現她哭了。

她眼淚像泉水一樣湧出,卻無半點聲息。她那種殘忍的哭法,看的他皺眉,掏出紙巾給她抹淚,拉著她出站。

等上了車,暖氣一哄,她的眼淚突然沒了,歪頭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靠在車座上睡了過去。

他今天還有事要做,絕不可能帶著個女人在車上。他想把她搖醒,可一看她身子蜷的跟個蝦米似的,有些不忍。他到底把她帶回了家,抱她上樓的時候,她連眼睛都沒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