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身邊人視線的停頓,鄒興抬頭看了眼麵色凝重的謝煜,默契的點出那人的身份證,“謝隊,這是她的身份證。”
鍋刷子般的低馬尾,戴著副黑框眼鏡,稚嫩的娃娃臉上偏偏裝了副一本正經的老成樣。
記憶中的她就是這樣。
素麵朝天,不施粉黛,雖沒有清水出芙蓉般的清麗,卻格外的合他眼緣。
謝煜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
“……謝隊……”
鄒興想問的話剛起了個頭,謝煜已經寒著張臉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門口。
下一秒,兩個身影相撞。
對方力道之大、步伐之急,疼的郝萌忍不住嚶嚀了一聲。顧不得查看自己撞上的是誰,眼看對方失去平衡踉蹌的後退了兩步,她一個箭步上前,扶住那人的胳膊幫他穩住身形。
“你沒事……”後麵的話被湮滅在了重逢的驚愕和隨之而來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裡。
四目相對,兩人看著彼此,時間像靜止了一般。
原先齊肩的短發已經長到了腰間,還燙了大卷、染了個當下最時髦的栗子色,小巧的五官畫了個淡妝,在較好的衣品的襯托下,周身的稚嫩感被一種溫婉和說不出的嫵媚取代。
這樣大的變化,很難叫謝煜相信眼前這人就是他一分鐘前剛在公安戶籍係統上看過的那個人。
同樣感到震撼和驚異的還有郝萌。
在她記憶中,謝煜一直是個很好看、很臭美的人。她也曾親眼見過他穿著軍裝身姿挺拔、眼神堅毅,精神威武的帥氣樣。隻是她沒想到,有一天這個隨身帶著小鏡子、出門必洗頭、鞋子永遠要擦的白亮亮的人有一天會瘦成這樣,會熬黑了眼圈、拉碴著胡子、強撐著一身倦意以這樣一個不修篇幅的形象出現在她眼前。
更離譜的是,即便他此刻這樣的形象,她居然還覺得挺好看。
半晌,兩人默契的、不約而同的開口。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跟在郝萌身後的小蕊瞧著兩人間奇妙的氛圍,忍不住開口八卦:“謝隊,你們認識?”
“嗯。”謝煜應了一聲,應完又朝郝萌說了句:“我沒事了。”
像在回答她方才問了一半的問題,又像是在提醒她此刻的舉動不甚妥。
郝萌鬆手,微笑著後退了半步,“沒事就好。”頓了頓,舔了舔唇,開口道:“看你剛急匆匆的,應該是有要緊案子忙,那我就不打擾了。我這邊筆錄也做完了,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咱們改天聯係。”
“我送你。”
“不用了,我家離這兒也不遠……”
謝煜打斷她:“二十七公裡,不怎麼近。”說完又摁亮手機看了眼時間,“這個點兒,7路已經沒有末班車了。”
郝萌堅持道:“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的。”
“不安全,我送你。”謝煜卻比她更堅持、更霸道,他掏出一串鑰匙遞給郝萌,“我辦公室在三樓右拐第二間,你喝點熱水,在沙發上坐一坐,稍微等我幾分鐘,我把後麵審訊的事安排好就來。抽屜裡有餅乾,餓的話你先墊墊,一次性紙杯在書桌對麵的櫃子下麵,打開門就能看到。”
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拒絕倒顯得矯情了。
郝萌笑著點了點頭,“好,不急,你慢慢安排,我去你辦公室等你。”說完,大大方方的接過鑰匙,轉身出門。
她明明是笑著的,可踏出門的瞬間眼淚就砸在了手背上。
他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此刻,她腦中反反複複的除了這個念頭再無其他。
掩飾的很好的情緒、偽裝的良好的表情在這一刻儘數崩塌。
郝萌抬手,胡亂的抹著不聽使喚、怎麼也抹不完的眼淚,咬著食指的關節,儘量讓自己的嗚咽藏於夜色不被察覺。
可她笨手笨腳、欲蓋彌彰的小動作,又怎麼可能逃過身後那雙洞徹一切的眼睛呢。
直到那個清瘦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拐上樓梯消失在視野中,謝煜這才舍得將目光收回,轉身走進詢問室。撲滅而來的暖意和口鼻間還沒吞下去的冷風撞了個滿懷,嗆的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咳聲還未停,兜裡的手機就又聒噪開了。
謝煜接起電話,“喂?”
“見到人了?”電話那頭怔了一下,“聽你這嗓音,已經激動的哭過了?”
不用想謝煜都能猜到鐘辰此刻是怎樣一副看好戲的嘴臉,“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沒出息?”
“切,說的好像你沒哭過似的。人怎麼樣?傷的嚴重嗎?”
“還好,皮外傷,就是傷在臉上,離眼睛挺近的,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傷口處理的及時應該不會留疤,留了也不要緊,現在醫美技術挺發達的,回頭帶她去韓斌那兒看看。”
“不要緊?”謝煜不爽的嗆道:“敢情傷的不是你心尖尖,站著說話不腰疼。”
電話那頭悶悶的笑了幾聲。
“笑什麼?”
“笑你啊。”鐘辰躺在沙發上磕著瓜子,明知故問道:“怎麼著謝隊,這會兒不嫌我浪費警力資源了?”
“滾。”
鐘辰眉毛一挑:“嗬,有你這麼懟領導的麼?你還想不想在局裡混了?”
“彆鬨,跟你說個正事。”
“說。”
“這次地鐵站的事肯定不是個例,我準備讓人初步弄個掃黑的方案出來,你明天跟老於好好商量下,看能不能聯合幾個分所抽調點人手,好好整治上一個月。”
“行,我去說。”
“對了,還有個事。”
“說。”
“我記得咱們局二樓廁所跟前那個樓梯拐角是監控盲區對吧?”
鐘辰立刻警覺了起來,“謝二哈你想乾嘛?我警告你,你現在可是一名……喂?!喂?!”
回答他的,是電話被掛斷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