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也常常被雨困在教室,後來她媽媽因為請假接她挨了領導幾次罵,那之後她就養成了不論晴天陰天,給包裡帶把備用傘的好習慣。
接到林蓓蓓打來的電話時,郝萌已經跟謝煜坐上了回家方向的公交車。
電話那頭林蓓蓓哭的淒慘無比,說她不小心把等下上美術課要用的東西落在了教室裡,爸媽都在加班,隻能央求郝萌幫自己送一趟。為了表示自己的謝意,她還承諾會包下郝萌連著一個星期的早餐。
謝煜在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聽了個大概,見郝萌一口應承下來,不等她把電話掛斷就著急忙慌的表態:“我跟你一起去。”
“……什麼什麼?誰的聲音?謝煜嗎?他怎麼在你邊上?你不是說以後要跟他保持距離麼?怎麼又……”
郝萌很想問問林蓓蓓是不是故意扯著嗓子喊的,這分貝,方圓一米的人都能聽的一清二楚,更何況當事人就坐在自己邊上。
“……我回頭再給你說,先掛了。”郝萌尷尬的掛了電話,心虛的看了眼謝煜,正要開口解釋,謝煜的聲音就已經響起。
“你為什麼要跟我保持距離?”聽起來明明像在質問,可他的語氣卻並不生硬。頓了頓,他恍然大悟道:“噢,所以,你跟程安楠換了座位。為什麼?”
他一連問了兩遍為什麼,郝萌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謝煜,蓓蓓著急要東西,我先去給她送,這個事我回頭再跟你解釋好不好?”
“不好,現在就解釋。”謝煜擋在她前麵,公車的顛簸中,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無聲的僵持著。
眼看公交越開越遠,郝萌有些心急,抬腳想繞開謝煜,卻在經過他身旁時被一把扯住。
“謝煜……”
“外麵在下雨,帶好傘。”他看著她,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鬆開了手。
車到站了。
機械式的報站音中,郝萌沒敢回頭,匆匆下了車,在雨幕中打起傘的瞬間,還是忍不住抬頭瞥了眼謝煜。
隔著一層模糊的玻璃,她卻依舊能清晰的看到他失落、挫敗的神態。
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正想著,林蓓蓓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喂,郝萌,你到哪兒了?”
“我才剛下公交,正攔車準備折回學校。”
“好!打車費我全額報銷!還有,能不能麻煩你再快一點,我們馬上就要上課了。老師要是看見我又沒帶東西會罵死我的。”
“嗯,好,我儘快。”
“謝啦,愛你愛你,木馬!”
郝萌掛了電話,望了眼遠去的公車。
算了,還是改天再跟謝煜解釋吧。
東西交到林蓓蓓手中的時間卡的剛剛好,她甚至都沒來得及道聲謝就躥回了教室裡。
天還沒有完全暗下去,走廊和教室裡的燈已經亮起。
一間間教室,一張張畫板。
交織的線條和斑斕的色彩在紙上正努力描繪著一副副未來。
高三還未到來,這裡的征程卻早已開啟了。
雨已經停了。
回家的路比平時多了一個小時的路程,幸好避開了晚高峰,車廂裡的人並不算太多,郝萌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饒有興致的看著窗外。
她不太愛出門,更不太愛逛街,大半時候都是兩點一線的往返在家和學校之間,上次來這條街好像還是為了陪林蓓蓓來買柿餅。
某個網站排名第一的特色小吃。
很不起眼的一家小店,味道卻出奇的好。柿子、桂花和白糖、芝麻的巧妙融合,每一口都是極致的享受,倒也確實值得食客繞大老遠的路來。
說到這兒,那股子香甜味兒似乎又從舌根泛上來了。
饞蟲開始作祟。
難得今天不用上晚自習,就這麼回去也太可惜了。
這樣想著,郝萌下了車,撐著傘,跟著導航想去找一找上次陪林蓓蓓買過柿餅的那家小店。
拐入一條小巷後,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四五個年輕小夥兒,正罵罵咧咧的圍著一個□□打腳踢。
地痞流氓?尋釁滋事的混混?
不管是哪一種,還是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報警的好。
郝萌立刻輕手輕腳的退到巷口,正準備拐過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報警,突然就瞥到了被圍在中間的那抹熟悉的配色。
那是Y中的校服,挨打的好像還是Y中的學生。
等等,那個人……好像是韓斌啊。
眼見他們下手越來越狠,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郝萌一時著急也顧不得許多,鼓起勇氣站了出來,喝止道:“快住手,我已經報警了!”
聽到有人多管閒事,那夥人停了手,紛紛朝巷口看去。
第一次遇上這種小說般的場景,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郝萌定了定神,將微微發顫的手背到身後,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最近的派出所離這裡隻有800米,你們還有兩分鐘的離開時間。”
為首的那個小夥兒一頭挑染的發色,豔的像個成了精的雞毛撣子,他不屑的啐了一口,正要朝郝萌走去,就聽見警笛聲從遠處響起。
“艸,你他媽還真報警啊。”罵完,他轉身朝夥伴們比了個撤的手勢,自個兒又走到韓斌跟前狠狠的補了一腳,蹲下笑嘻嘻道:“記得幫我向鐘辰問聲好,咱們來日方長,有的是再見的機會。”
說完,站起身,帶著那夥兒人迅速從巷子的另一頭離開。
直到那夥兒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子那頭,郝萌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終於又落回到肚子裡,腿有些軟,她扶著牆朝韓斌跑去。
上次見麵還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雙眼木然,滿臉是傷的躺在一片水漬裡。
“你還好吧?”
韓斌緩緩扭頭,看了眼郝萌,沒有說話。
“你能坐起來嗎?”郝萌蹲下,大致察看了一下韓斌的傷口,想扶著他從地上坐起,誰料手剛碰到他,就聽到他冷冷的罵了一個字。
滾。
他說,“滾”。
郝萌愕然,伸出去的手僵了幾秒,還是扶上了韓斌的肩膀。
他不甚配合,她耗了半天的力氣都沒能將他從地上拉起。
突然,韓斌自己使了個勁兒從地上坐起,一把推開郝萌不耐煩的吼道:“不是都叫你滾了麼!彆碰我了!”
他突然的舉動本就讓郝萌有些重心不穩,再加上他那一推又用了很大的力氣,郝萌徑直朝後倒去,一個屁股蹲兒摔倒在另一灘水漬中。
韓斌張了張嘴,望著那雙驚愕的眼睛,楞是沒有說出一個道歉的字眼兒來。
也不知是懊悔自己的方才的所作所為,還是覺得自己現下這副樣子太過丟人,他抱著膝蓋將頭一埋,悶悶的聲音從縫裡擠出來,“……你走吧,彆管我了。”
回答他的,是她從地上掙紮爬起和越走越遠的腳步聲。
再抬頭時,巷子裡除了他已空無一人。
韓斌深深的歎了口氣。
瞧瞧,他都做了什麼好事。
突然,他又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韓斌抬頭朝巷口看去,昏黃的燈光下,女孩正提著一兜東西朝他走來。
在離他還有一米的地方,女孩駐足,將手裡的那兜東西擱在地上。
“……裡麵是碘伏、棉簽、乾淨的紗布,你等會兒自己處理一下吧。還有一罐熱的旺仔牛奶,跟前的小賣部熱的隻有這個了,你湊合著喝了暖暖身子吧。”
囑咐完這些,女孩轉身就要走。
“郝萌……”韓斌叫住了她,聲音有些哽咽,“……彆走……求你了,陪我呆一會兒,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