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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不渡 冷浸酒 5008 字 11個月前

謝必安正對著他坦然脫下戲袍,露出裡麵金絲紋繡的白色長衫。一顆一顆解開盤扣,伸手扯了發帶。瘦削手腕上轉了一隻小巧杯盞,笑著送到他嘴邊。

“咳,咳咳。”

範無救就著他的手慢慢飲下,餘光透過盤扣縫隙,看到一枚藏進衣料若隱若現的淡粉珠粒。瞬間嗆得話都說不清,匆匆偏過頭,不敢看他。

“哈哈哈哈……我的好無救,可曾聽過葷戲?”

謝必安一路跟著他的視線過去,霎時笑得前仰後合。激得麵前裝作鴕鳥的人,耳尖紅得像要滴血一般。

“戲就是戲,什麼葷的素的?難不成必安兄還要上台表演你的……‘生烤人心’?”

範無救一臉僵硬的盯著他看,視線似有若無的飄向桌上沾滿人血的大瓷碗和地上的鐵簽木炭,輕撇了一眼背後細描了四時景的人皮屏風,神情越發一言難儘。

“我的好無救,不枉為兄等了你這麼久。果真沒讓我失望。”

“不過妖鬼之軀少不得要食些精血。為兄對旁人實在提不起半分興致,隻得生生餓了好些年,眼下著實難忍。好無救,給我罷。”

謝必安一把扭過他的臉,笑著咬住他溫熱唇瓣,激得他耳尖越發的紅。

……

“必安兄,你的心頭血還在無救這裡。該是還回去的時候了。”

範無救滿是頑劣的朝他眨眨眼,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笑著看他。

“啊……我的……我的好無救……你是……怎麼知道的?”

“必安兄傻了不成?既已想起,自然分毫不差,哪有想一半忘一半的道理?”

見他麵上疑惑,範無救微挑了眉,笑著湊到他耳邊,低聲調笑。

見此,謝必安不再多作閒言。

低頭埋進他堅實胸膛,尖利虎牙刺入心口,吮了一半。

……

吞了他精血的身軀凝實幾分,雙手緊抱著他的身體,不肯鬆手。

泛紅的眼尾掛滿晶瑩的淚,被一雙瘦削有力的手輕輕捧了,溫柔吻去。

手指輕輕探到身下,一片乾爽。

“必安兄這下子可真成了貪人精血的妖。”

範無救歪頭微眨了眼,麵上寫滿驚訝。

半晌,指著自己心口被他咬破還在不斷流血的傷口,雙眼一彎,笑著調侃。

“本就是我的東西。無救真是越發不講道理。上輩子出自綠林匪窩,這輩子當了軍閥。可見類似的這等子地方,儘去教人如何霸道不講理了。”

謝必安起身取過另一件乾淨長衫,轉身扣上盤扣,稍作清理一番,微挑了仍微微泛著紅的眼尾,笑容狡黠到了極致。

心照不宣的笑帶著柔情暖意,在小小一室中靜靜蔓延。

民國四十五年十月,晴。

“必安兄,當年害你家破人亡的那個狗雜碎死了!”

範無救一腳踹開戲樓子的後台大門,連招呼都沒打。徑直衝上前環住他頸項,邀功似的埋進他胸口亂蹭。

“知道了。”

謝必安抽出手來輕拍他後背,一貫似笑非笑的神情今日倒是多出幾分暖意。

“嘶……”

範無救忽的站立不穩,眩暈一瞬,直直倒在他身上。

“須知妖身寄魂全因執念而起。如今執念已散,為兄再無理由留存世上。無救懷中心竅係於我身,隻怕如今真要‘同生共死’了。”

謝必安輕歎一聲,擁他入懷。

範無救清醒一瞬,抬頭看去。才發現他今日格外素淨。既無眉黛,亦無胭脂,蒼白到極致的如玉麵龐配上一席白色長袍,像是隨時會被秋風吹散。

“下輩子應是能全須全尾投胎了,如此倒也不算太壞。今天該是最後一泓心頭熱血。”

“必安如今軀體早已凝實完全,上下也無甚區彆。最後一次,你來吧。無救剛才打了場勝仗,現今正累的很。實在弄不動了。”

微閉了閉眼,主動吻上他的唇,纏綿落吻。癱在他身上那副一動不動的頑劣模樣,活像耍賴。

“如此行徑,豈非正是傳聞中的‘銷魂死’?”

謝必安微彎雙眼,吻上麵前近在咫尺的唇,雙手慢慢解開他身上衣扣。神情虔誠的吻上喉結,輕輕含吮,溫柔到極致。

帶了層疊傷疤的鎖骨落上輕柔一吻,吮出萬分癡纏情致。

“唔……謝必安……我的必安兄……下輩子……照顧好自己……”

“謝小公子……啊……真是不經事……還沒等到賢弟尋你……就……就自己死成了……一具桃花骨……著實……嚇人得很……”

……

“……好。”

帶著溫熱唇齒一路下滑到腰腹的人,眼角流下清淚,笑著答道。

……

“我的好無救,準備好了嗎?”

謝必安微彎了眼,動作輕柔的捧起他雙頰,溫柔吻去他眼角流出的淚,執起僅剩的微末術法,雙手顫抖著替他抹去一身痕跡。

一雙還未散去欲色的眼,盈滿哀傷而破碎的情緒。

“這麼快啊……也罷,開始吧,早死早超生。總比哪天醒來隻剩我一個人要好。”

範無救笑著撐起身子,手上使力,將他的頭按上胸口,帶他啜飲最後一泓心頭血。

一滴溫熱的淚灑上手背,滴落青絲。

帶著逐漸虛無的兩道身影,慢慢消散,沉入地下,投身輪回。

“下輩子,換我來尋你。”

“君子一諾千金,必安兄這次可不能再隨便放了賢弟的鴿子!”

“好。”

一夜之間,戲樓後台的屏風和人皮扇子儘數消失。似是主人的離去,也將它們的生命一並帶走,永不回歸。

隻得一句繾綣唱詞伴隨秋日微風,飄落北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哎,您聽著了嗎?今兒個戲樓裡唱的那曲,好像叫《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