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近前,瞧見楊元元的模樣,眼中露出慘然的神色,低聲問:“覺得怎麼樣了?找了大夫沒有?”
楊元元勉強搖搖頭,梅姐就走到門口,不一時又回來,說讓官人張成找大夫去了,就又去問小二要熱水,喂楊元元喝些水。
到了傍晚,大夫來診完了脈,隻說是勞累了,感了風寒,身子又弱,因此症較重,給開了些發散的藥,又加了些溫補之物,留下方子就走了。又是張成去抓了藥來,借客店的灶房煎了,梅姐喂楊元元喝下去,又看著她喝了幾口清粥,兩人這才回去。
第二日,梅姐又來看她。這樣一連過了五六日,楊元元脈靜身涼,方才漸漸複原,飲食恢複,能下地行走了。
這日梅姐來瞧她,閒聊中問她這兒房錢一日多少,她可還支持的住,梅姐已知楊元元是汴州梁鎮人,楊元元隻告訴她自己因惹怒了當地豪強,避禍到了這裡,父母俱還在家鄉。梅姐知她無人可接濟投奔,因此問她。
楊元元也正尋思這事,最後賣掉李洬的裘衣後,得的銀子如今隻剩五十兩了,輕易動不得,小店一日的費用加上飯菜,也有不少小錢,日久消耗很快,便也想找個宅子,做一個落腳之地。
把想法和梅姐說了,梅姐說:“如今我們三口和我那婆母住在他們張家舊宅裡,你張大哥的哥哥們各自有宅子,不在一起住,他家這老宅倒有兩間閒房,獨自在一個院裡,和我婆母那主院雖也相通,但也有街門自開,出行便宜。是兩間小房帶一個閣樓,閣樓堆著雜物不能用,下麵的兩間房卻也床鋪現成,你若不嫌窄小,待好利索了來瞧瞧,便暫住那兒也成。”
“房錢聽我那婆母說,這樣的小房一年也就十兩八兩的銀子,比起住客店要劃算的多了。”
楊元元聽了心裡也覺得可行,一則省了自己找房的麻煩,二則離梅姐近,在這平江城總算有個熟悉的人。
便點頭,和梅姐約了時間,又過了兩日,覺得精神爽利多了,就按照梅姐所說的住址找了來。
梅姐婆母家住在竹林巷,按位置屬於城西,這兒多是做買賣的,五行八作,樣樣俱全。
楊元元來到梅姐家,看了那兩間小房,是坐東朝西的房子,雖是兩間,可比起她從小習慣的那種北地的宅院,這兒隻顯得逼仄矮小,南方又潮濕,房內許久不住人,一股黴味兒,好在房中床鋪,桌椅俱全,稍加整理,便能住人,楊元元看到有邊門和梅姐所住的院子相通,也有通街的小門,又帶著小小的一個天井,便覺得可以了,就按十兩銀子給梅姐,梅姐一定不收,回了她二兩,就算把這件事定下來了。
又過了一日,楊元元便將客店退了,來到竹林巷居住,梅姐又送她許多日用之物,楊元元多推辭了,她想儘量簡單,就隻和梅姐去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些被褥,一點必需品就回來了,從此在竹林巷住了下來。
搬入新居前前後後楊元元又累著了,咳嗽的舊疾又犯,一連又歇了七八日才好,漸漸也跟梅姐的婆母王氏熟悉起來。
梅姐的官人張成的舅氏在城南開有米鋪,張成進城後就一直去米鋪幫忙,常和梅姐討論往後的生計,要做個什麼生意。
隻是一則本錢不多,二則平江城百物俱全,一時不知該賣什麼好,夫婦倆商量著委決不下。
楊元元咳嗽好了後就去街上買了些筆墨紙硯,又去書攤淘了些舊書,在深山牢房那些日子,以及後來養傷的日子,將近一年沒碰過紙筆,讓她見了這些原本司空見慣的東西就覺寶貴,不但買,而且在房中沒事就寫寫畫畫,很快就積累了許多出來。
由於身上所剩的錢不多,她在平江城以後的日子也需要個營生為繼,就決定把些寫的比較滿意的字畫裱起來,拿到街上去賣。
這時梅姐因沒定下來做什麼生意,也在街上擺了個小攤兒,賣些手工針線等物,兩人便常一起出攤,晚上相幫著一起收攤回竹林巷,楊元元和梅姐之間的感情也日深。
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進入四月下旬,平江城已經非常暖和,一些時髦的人已經迫不及的穿起了薄衫,身材玲瓏,皮膚白皙的當地姑娘多穿著自己織繡的帶折枝花紋的羅衫,素裙,三五成群的嘻嘻哈哈在街上或閒玩,或挎著花籃賣些小物件,做些小生意。
江北已經傳言晉王李洬重新召集了舊部,在晉城外三十裡處和朝中圍剿的軍隊正式碰頭,晉軍三次打敗秦虎、王鳴山帶領的朝廷大軍,和增援的戰將正打得如火如荼。
而這遠隔千裡的江南之地,卻是一派五月份的鶯鶯燕燕,花嬌柳媚,歌舞升平,街上做生意的,各行各業的人,看著都還安守本份,不受影響。
而在這明朗繁華的平江城的開元街上,在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生意人,行人中,和梅姐一起坐在一道矮牆下擺攤的楊元元,卻看著十分與眾不同。
這兒的姑娘多是盛裝打扮,她卻一身灰撲撲的布衣,且穿的比平常人要厚一層。就這般,坐在那兒還是不出汗,她看著就是一個重病初愈的人,非常的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