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是被不鏽鋼餐具掉在地上的聲音吵醒的。
西島家的沙發並不十分寬敞，在上麵對付了一個晚上的太宰一點點挪動著身體直起上半身，感覺腰腿有些僵硬。
已經到白晝了，太陽還沒有突破雲層的遮掩，空氣中還剩下夜晚未散去的涼意。
正當太宰治因為自己沒有感到寒冷而奇怪時，身上的毛毯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在地上。
他俯身彎腰去撿，起身時注意到沙發上多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小東西。
那是一直純黑色的貓，隻有半截尾巴。它出現在了沙發上方的靠背上，端坐著，用一雙金黃色的豎瞳靜靜地注視著太宰。
“啊啊，就是你啊。”太宰治幽幽地道，“害我被國木田君揍了一頓。”
黑貓斷尾慢悠悠地搖晃了個來回，“喵”了一聲算是打招呼，然後低頭自顧自地舔舐爪子。
這時，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太宰先生醒了？”
太宰治聞聲抬眸。
新的一天，西島憲精神煥發，眼裡有光，眉眼弧度好看地和他道了早安，發尾和袖口有點濕漉漉的，看樣子是沐浴過。
昨晚表現出的疲憊、鬱鬱寡歡和其他負麵情緒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早。”太宰治回應，注意到西島憲手中端著一大一小兩隻碗。
西島憲把其中一隻稍小的碗放在牆角，來到沙發邊上，邊喚那隻黑貓邊想要抬手觸碰它：“小黑吃飯了。”
卻被黑貓頭一歪躲開了。但它也不走，就那麼蹲坐在原地抬頭看著西島憲，“喵。”
見小黑不給自己碰，西島憲撇了撇嘴：“吃我的喝我的，還不給人摸，哪有你這樣的小貓咪啊。”
“不講貓德。”
然而即便嘴上如此說著，西島憲還是轉身去給小黑接飲用水。
又去到院子裡讓大黃填飽肚子後，西島憲頭也不抬地進屋，誰知剛好與來到玄關處準備離開的太宰治撞了個滿懷。
太宰比他高出了半個腦袋，又因為他低著頭，鼻子剛好撞在了對方的胸膛上。
“……！”西島憲感覺自己撞在了一堵牆上，鼻梁生疼，他捂著鼻子身體後仰，心裡暗自嘀咕著太宰先生看上去勁瘦的身板怎麼這麼結實。
太宰治及時抬手扶住西島憲的肩膀，好讓他站穩。
西島憲站穩後彎腰揉著鼻子，他覺得二人熟絡了一點，於是很自然地貧嘴道：“……太宰先生賞臉一起吃個早飯再走唄，我都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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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坐在餐桌邊，低頭看向西島憲放在他麵前的一盤食物。
溫泉蛋，飯團，火腿，配上一小段煎魚和蔬菜，淋上少許味增，很普通的搭配。
西島憲拿著自己的那份坐到對麵，見太宰遲遲沒有動作，底氣不足地乾笑了兩聲：“我不是很會做飯……可能不是很好吃。”
太宰治掃了西島憲一眼，西島似乎有點緊張。
太宰治拾起餐具。
“還行。”將食物咽進去，他淡淡地評價。
西島憲看上去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裡，空氣裡隻有餐具劃過餐盤的聲音和細微的咀嚼聲。
西島憲托著一邊下巴慢吞吞地吃著盤裡的食物，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的太宰治，有些心不在焉。
某刻，實在頂不住目光壓力的太宰治終於忍不住放下餐具，“西島先生。”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的西島憲反應遲鈍了兩秒，放下托腮的手坐直了一點：“啊……在。”
“煎魚冷掉的話會很難吃。”太宰治提醒。
西島憲盤裡的食物沒怎麼少，煎魚更是一點沒動。
“噢。”意識到這點，西島憲乾脆把那一小段煎魚插起來全部塞到嘴裡，囫圇不清地說：“我還以為太宰先生昨晚會走呢。”
“要說昨晚的話。”太宰治停頓了下，鳶眸平靜地看了過去，似乎是不經意間一問：“你在哭嗎。”
“沒有。”西島憲很快回答，“這附近貓頭鷹很多，太宰先生聽到的估計是貓頭鷹的聲音。”
不過轉念一想，西島憲眼睛一亮：“莫非太宰先生是因為擔心我才沒有走的？沒關係的，昨晚的事情我已經完全不介意……”
“不是。”太宰治也很快回答，打斷了西島的話：“我昨晚留下來的原因是發現喝酒把錢包喝空了，沒錢坐車，僅此而已。”
順便看看西島憲今天會是一副什麼樣子。
如今，看見跟沒事人一樣的西島憲，太宰治竟然奇怪地並沒有十分意外。
西島憲很明顯是情感充沛、愛憎分明的類型。
接下來，西島憲三下五除二吃完飯，一刻也不閒地提起工具箱朝著院落那裡去。
彼時室外，太陽已經出來了，陽光剛剛好，西島憲開始照顧他的三色堇花田。大黃就在一旁趴著，尾巴時不時地晃一下，打在西島憲的腳腕上。
太宰治環著手臂靠在門邊，突然想到了偵探社的金發少年宮澤賢治，喃喃著脫口而出：“你跟賢治應該能挺合得來的。”
西島憲沒聽清，用手臂擋了擋頭頂的陽光，“什麼？”
“……沒什麼。”
太宰治這回真的要走了。
“太宰先生還會再來的吧。”坐在屋前的木質式台上，西島憲目送著，用陳述的語氣道。
太宰治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聽見後方的聲音，他停下腳步，回頭微笑了下。
“不知道。”他說。
他與西島憲不過萍水相逢。等找到真正的凶手，了結了這樁案子，他們就會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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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回到武裝偵探社，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得出結論：“犯人不是他。”
他可以肯定，“至少這件案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