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味很苦,但他麵不改色地全部喝光,最後捂著嘴巴咳了兩聲,原本已經淡下去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像是某種小動物。
我放下碗對他道:“起來吧,藥鋪快打烊了。我背你回去。”
他愣了一愣,有些不自然,“喂,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我可不想繼續被大夫說我虐待弟弟。”我轉身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上來吧。”
結果等了很久……他還是沒有上來。
“你——”
我剛想轉過身衝他發話,一雙細長的胳膊就圈上我的脖頸,然後一個重量壓了上來。
“多謝。”少年在耳後悶悶地說,吹出來的熱氣撓地耳根麻癢。我縮了縮頭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出了店門。
店外燈火寥寥,星子也慢慢隱下去,清爽的夜風微微吹過搖晃的燈籠。
等到走出蒼術則燈火儘滅,隻殘餘著清冷的月光,白蘇在身後憂心忡忡道:“喂,天色這麼黑路又很陡,你當心啊。”
我頭也不回地哼了一聲:“小孩,我好歹也是你師傅,你記得把稱呼換過來。”
轉眼背後就沒了聲響,半晌支支吾吾地憋出幾個字:
“哦,師……師…傅。”
我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山林間隱隱傳來風聲,因為夜太黑的關係,我放慢了腳下的步伐悠閒地向前走去。
離宅子的路還很長,但無論多長的路,總歸回地去。
(幾百年以後的白芷目睹這一場景石化中,表情僵硬地問身邊的某人:“為什麼當初這麼粉嫩的你會變成這副模樣呢,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某人歪頭思索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因為轉世後的我成長的時候你都不在我身邊啊。”)
之後的某一日,戌時,屋頂。
我爬上屋頂準備長達幾個時辰的調息,這當中要摒棄雜念心無旁騖,所以我特地避開白蘇挑了個屋頂開始運功。
結果……
“師傅啊……”
“嗯?”
“我病了。”
“哦。”
“我走不動。”
“恩。”
“……師傅,我的頭好燙,要是今晚不去醫館會很嚴重的。”
“好。”
“……”
少頃。
“師傅啊……”
“嗯?”
“我回來了。”
“哦。”
“我把藥帶回來了。”
“恩。”
“師傅……我真的沒力氣了,要不你喂我?”
“好。”
“……”
複少頃。
“師傅你為什麼還一動不動地坐著?藥都涼了……”
“咦,你在說什麼?”
“師傅不是答應要喂我藥麼?”
“有嗎?我剛剛一直在運功,沒聽見你說話啊?”
“你不是都回答我‘恩’、‘哦’、‘好’之類的麼?”
“那是我運功的時候必要的哼哼唧唧聲。”
“……!”
當晚白蘇頂著風寒走了來回幾十裡的山路又在屋頂呆坐了幾個時辰,因此臥病不起數月。
某月某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