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倒有可能,但他們的舉止未免也太過離奇,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呼——
周殊宇又回頭望去,這次他好像聽到了某種生物十分細微的腳步聲。可結果卻正如剛才那樣,虛驚一場,他的身後仍舊空無一物。
他不想參與孫銘辰和尼克巴羅對於這座城堡的討論,因為『常理與自然都無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這座城堡的存在本就是一個悖論。常理與自然無法存在,換言之,非常理與非自然的聯係,反而會變得自然而然且合乎常理,將人的想象引向極端的反常。可是——常理與自然的界定,並非被顛倒,而是變得混亂,用逆向思維去理解非常理與非自然,就會陷入一個無解的循環。
這個無解的循環,最終隻會指向一個偽答案:任何的思考都違背了『無主之堡』的規則。哪怕是『無想』,這種叛逆的想法顯然也包含在『自然』的範疇之內。即是說,做判斷的主體被包括在被判斷的客體中,這樣的思考是毫無意義的。
當,當,當。
那不知從何而起的鐘聲又響了三次,城堡的大門再一次打開,垂老的吊燈也散發出頹靡的光。
一個帶著麵具,身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愛麗絲?” ——同樣的場景似乎重現了……
“愛麗絲?” ——同樣的劇情又一次上演了。
燈光消失,黑暗又一次微笑著包裹三人。
此時地麵上已經躺著兩具蓋著布的……男人?腐屍?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那個舉止詭異的生物。
嘩——
一首由死亡和屍體交織而成的腐朽交響曲,由大廳蔓延至整個城堡,再傳入周殊宇的耳中。
當,當,當。
所有的一切,再一次上演……
三匹布橫在大廳亮麗的、已變幻為原木的地板上。無力的燈光照拂著他們。
######「有個綽約多姿、光彩照人的幽魂,不時地閃光、變長,露出麵影。當這幽魂獻出耽於沉思的東方風韻,展現出整個優雅的身形,我終於認出我這美麗的來客:原來是她!」
喵——
周殊宇十二分確信,是貓的叫聲。
“什麼?”
緊接著,一道獨屬於小女孩的嬌嫩聲音從燈火無法覆蓋的黑暗的角落中傳出:
“你看見它們了?你看見他們了?”
怪異的奸笑穿越未知的混沌,仿佛正透過黑暗死死地咬住他。
“你以為這些胡亂掙紮著的東西讓那些仆人消失了?蠢貨,它們是無害的!”
“我知道,但那些可憐的仆人確實消失了,不是嗎?”
……
“你曾經試圖阻止我,甚至曾經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唆使你的家人們都來阻礙我,你害怕那宇宙的真相,你這該死的懦夫,以為我已經完全離開你愚蠢的、自以為是的範疇了!”
“……還不知道是嗎?你很快就會一清二楚了。究竟是什麼將那些仆人從這個世界抹掉了?究竟是什麼使得他們尖叫得如此大聲?”
為了聽清這低語般的胡言亂語,周殊宇已經閉上了雙眼。
在那股不知由來的冷流中,他看見一個暗紅色的人影,同時也感受到一股沒有由來的抵觸情緒。
這是來自恒溫動物對於低溫和寒流的那種本能的抵觸,寒風像是嫵媚的□□那樣興高采烈地挑逗著他溫熱柔軟的肌膚,可那過於冰冷的觸感,卻則隻會帶給人厭惡、不安……或者是害怕。
伴隨著從耳尖傳來的源自低溫的哆嗦,周殊宇的大腦再一次接收到來自黑暗的低語:
“看著我——聽清楚了——你以為世上真的隻有光亮的東西嗎?你想象過光芒之外的,超脫了形狀與物質之外的東西嗎?讓我來告訴你吧,我曾經深入過你那顆小腦瓜永遠也無法想象的深淵!我曾看見那無形的邊界之外的瘋狂世界,我曾召喚來那自群星而來的惡魔。我曾駕馭著那些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散播死亡和陰影的墮落與癲狂……命運屬於我,因果也是我,你還在聽嗎?”
“那些東西在追獵我——那些瓦解和吞噬的東西——但我知道如何躲避它們,是你,是你們,它們得到的將會是你和你們!就像它們得到那些仆人一樣……激動人心吧?我親愛的先生。”
“我曾告訴你,移動是很危險的,我告訴你彆動,這是在拯救你——拯救你去看到更多令人作嘔的景象,讓你能更多地聽到我所要說的話。如果沒有我,它們早在很久以前就抓到你了。不要擔心,它們不會傷害你,它們沒有傷害那些仆人——那些可憐的混蛋,隻是因為看到那些東西才叫得如此大聲。你看,當他們回到城堡,他們是如此淡定。”
“噢,我很理解,我的寵物們並不漂亮,因為它們來自一些彆的審美標準——完全不同的地方。但我向你保證,蛻變不會讓你感到絲毫疼痛——但我想讓你見見它們。你不是很好奇嗎?我知道你一直都算不上一個真正意義的人類,你的先祖也是如此。顫抖吧!哈,帶著焦慮顫抖著去看那由我發現的終極事物吧!為什麼你一動不動呢?都這個時候了?試試看?好吧,不用緊張,我的朋友,因為它們已經來了——看呐,看看你,——看呐,詛咒你,看啊,它們就在你的左肩上……”
令人厭惡的瘋狂,勢不可擋的憎恨。那台發出小女孩甜蜜的聲音的機器,仍在可憎地嗡嗡作響:
“乖哦,我的小貓咪。”
驟然在耳旁響起的聲音著實嚇了周殊宇一跳,雖然他還沒有睜開雙眼,但『視野』的極限處,卻出現了一個穿著暗紅色小洋裙,麵龐精致卻蒼白,乖巧如洋娃娃的小女孩:
“你看見它們了?你看見他們了?”
黑天鵝絨幕布前,小女孩陰翳的嘴角邊滲著鮮血,被濃鬱的黑覆蓋而沒有一絲眼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表情似笑非笑:
“我看見你了哦。”
那張可愛又聳人的鉛灰色麵龐——霎時間便閃現到周殊宇麵前,分明是仰視的鬼臉,可周殊宇卻覺得,此時被俯視的人隻是會自己。
嘶——
周殊宇倒吸一口涼氣,心臟猛地一縮,本能地向後退去,可小女孩卻反而離他愈來愈近:
“吃嗎?很香的哦……”
邊說,還邊把一塊夾雜著黑毛的血肉往他嘴邊送去。
周殊宇本能地想揮手撇開她,好在熟悉的心悸讓他的揮至半空的手刀頓然停了下來。畢竟曾在四方離合宮與亞斯塔祿戰鬥過,周殊宇強行通過輪回之眼對自己進行精神攻擊,才及時收住那致命的手刀。
呼……
“靠,你嚇死我了。”孫銘辰氣喘籲籲地說道, “突然就發瘋了一樣就要衝回大廳去,剛想要拉住還差點被你一刀給劈了,得虧你突然收手,我這才能把你拽回來。”
周殊宇滿身大汗,他並沒有先回應孫銘辰的話,而是向著左手邊望去——
一直向上,直到樓梯的儘頭,一雙透著幽藍色光芒的豎瞳逐漸變大變圓,眨眼間的功夫又消失不見。
周殊宇呆愣地坐著,那些從一片黑暗中傳來刺骨的陰風奔湧著往袖口灌進去,令他心底一陣陣發怵,他又想起來一件從剛開始就應該覺得不對勁的事情:
這鬼地方裡裡外外嚴實得連光都透不進來的……這風……又是從哪兒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