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等現身地平,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試探七星對深空的了解程度……再者,儘管在理論上,浮沉珠具有喚醒彼岸靈魂的能力,但畢竟從未投入實際使用。若是存在什麼副作用,抑或是哪處漏洞為被黃昏所用,對舊世界而言,都是不輕的負擔。對此,我自然有監督的義務。
“為了儘可能地避免對澤瑪利亞及其原住民造成過大的損失,我已吩咐他們,通過大範圍的施壓與示威手段,輔以恐慌,在混亂中奪回你們即可。隻是,我顯然低估了七星神與仁冬七星想要守護你們的決心,竟不惜直接將矛盾升級為神與神的正麵衝突。而通過這一點也不難推測,聯合天國的殘黨對深空的存在可謂一無所知。
“最後離開的原因,想必也不難推知。在安穆努特的壓迫下,浮沉珠的效果已然穩定。在大概探知到舊世界的剩餘力量後,就此收手便是最好的決定。至於真相,有自身意誌的鞭策,以及特寒裡亞的引導,我相信你們終會心甘情願地來到威卡星的。
“說回澤瑪利亞,儘管他們鬨出了不小的動靜,但造成的破壞實際上卻相當有限。據我所知,僅僅數周,那座名叫『明光』的城市,就已經從動亂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當然我也能理解,”闡明誤會後,天啟轉而又道, “對於在混亂中喪命的無辜之人而言,無論天上的解釋,出於怎樣的目的,——無論如何用言語掩飾,魔神才是最初的罪人,對於這一點,我也並不否認。”
“所以,”安穆努特沙啞的嗓音幽幽響起, “這場戰爭結束後,若都還能活下來,我們便任你處置。”
此言一出,彆說周殊宇和孫銘辰,就連特寒裡亞以及玉衡都難以置信。
“無須懷疑我等的決心,”天啟又接過話, “王座下的一切早已灰飛煙滅,即便我有心複仇,也無法對已經失去聯合天國的舊世界動手。畢竟,這曾經也是我的世界,雖說千年光景如白駒過隙,我等不過局外人,無法在新時代找到容身之處。僅存的價值,便是替局內人解決來自局外的危機。待這場鬨劇結束,魔域存在的意義也終於能得到最後的詮釋。我等的身軀與靈魂,也總算能卸下所有責任與意義。”
“當然,如果能讓你們解開過去的鬱結,坦然接管舊世界,”洛賽特斯微笑致意道, “對於我等存在意義,或許又是一筆不錯的續寫。”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若是再繼續分斤掰兩,反而會顯得自己是在有意刁難……
“……解開鬱結的方式也並非僅此一種,等到戰勝深空與波德萊爾後再說這些吧。要是接下來這場仗敗了,舊世界的恩恩怨怨,也就無關緊要了。”
儘管仍是與先前類似的聲明,但周殊宇這次的語氣卻順暢了不少。
“話雖如此,但距離深空發動最後的戰爭還有些時日,倒也不必急於一時。”天啟卻說, “最大的阻礙已經清理,防守的相關事宜,就留到後天再慢慢商議吧。”接著又鄭重地將一塊青玉親手遞給玉衡,“最近幾日若有心,可以去阿涅彌伊風神宮先看看。”
後天?兩人不解。但玉衡神卻並未多言,接過青玉便轉身離去。其餘四位啟示魔神也在起身行禮後,徑直返回各自的宮殿。天啟卻並沒有理會兩人,而是又對特寒裡亞說道:
“至於你嘛,今夜就暫且在我的寢殿歇息吧,彆再打擾他們了。正好我們也敘敘舊。”
黑太陽宮麵積算不上大,區區百十米之隔,也不至於影響特寒裡亞的靈魂狀況。於是他隨即點頭肯定,在向周殊宇和孫銘辰示意大可放心後便自行離開。有些反常,似乎是刻意將正殿的空間留給三人。
“走吧,”天啟側身做出『請』的手勢, “先在陋室休息幾日,你們的某些思緒,還需要最後的沉澱。”
十分困惑天啟悠然的態度,儘管身體跟著他走入內院,孫銘辰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怎麼就如此確定,波德萊爾不會在這兩天發動襲擊?”
“嗯?因為現在還不是決戰的時候啊。”
對於這相當於什麼都沒說明的回答,孫銘辰的臉上正赫然寫著不滿: “那你倒是說清楚,究竟什麼時候才是……”
“等到你們準備完畢為止。”
“你是說,他會給我們準備防禦的時間?”
對於見證了七星城被襲擊後的慘狀的兩人而言,波德萊爾顯然不會這麼好心。
“可他不也給了你們成長至今的時間嗎,甚至還親自下場幫助你們不斷精進?”
“你怎麼會知……”
麵對兩人死灰複燃的警惕,天啟卻隻一笑而過: “儘管被封印多年,可還是彆太小看我嘛……”
“總之,放心吧,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再等數千年,他便不會再急於一時之優勢。”
“好吧……”
這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他若執意如此,二人也的確不必為了一個原因而咄咄逼人。
隻求這場戰爭最後能有一個最好的結果,便足矣。
“這間『雙旭閣』應該足夠了,想說的話,明天再找我細談即可。”
將兩人引入一間偏殿後,天啟便作狀準備掩門離去。
偏殿內的裝飾簡陋得幾乎沒有,入門後放眼探去,除去雕刻著鏤空龍形圖紋的木製屏風,就隻剩下幾個樸實無華、各作用途的木頭塊。不過他們對此本也就沒有需求,不過是找一個地方閒聊或閉目養神而已。
“等一下。”
站在木卓前,周殊宇突然叫住天啟。
“怎麼了?”
“還有另一件事,儘管已無關痛癢,但我還是很好奇。”
“沒事,請說吧。”天啟仍舊微笑著,至始至終,他都給人一種儒雅隨和又意誌堅定的感覺。
“是關於你們突破封印,還有那柄名叫『達摩克裡斯』的劍……”
“噢,那個啊。”天啟笑時,雙眼幾乎會眯著兩條線, “其實,也是一件來自魔域的神武。”
“神武?”
“一位名叫貝洛伯格的魔神的武器,看得出來,阿伯霍斯很期待我等突破封印的這一天呢。”
沒等周殊宇和孫銘辰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說完話的天啟便已帶好門悄然離去。
半晌後,孫銘辰才慶幸又戚戚地感歎道: “真是個可怕的人……”
周殊宇兩手一攤,顯然也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隨口一問,竟然會得到如此震撼的答案。
“不過至少,也讓我們對他、或是他們的了解又更深刻了些。”
“或許吧。”
孫銘辰索性躺在硬木板上,儘管身體和大腦客觀上並不疲憊,但二者對於這種姿勢卻似乎都還保持著習慣性的懷念。久違的愜意最終濃縮成一個懶腰,隨著他伸直四肢,逐漸潰散成倦意傳便全身。孫銘辰故作無力地上下擺動手臂,大概是想將倦意搖勻。於是周殊宇也躺在他身旁,雖說眼下的休憩是很適合用來整理思緒,可是——很遺憾,現在的他已不願再思考任何與鬥爭有關的事情。
深空深空,鬨脾氣般地將這個詞從腦海中甩開。找到某些曾經不切實際的幻想,再聯想到自己的過去,那些真正平凡的日子,竟做起了不切實際的白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