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當然要查。”韓朔武轉過頭,笑眯眯地對著佟鳩羽, “畢竟——身正就不怕影子斜嘛,你說是吧,佟司令?”
“自然。”
離開審訊室後,韓朔武又對幾位手下人吩咐道:
“鑒於他身有要務,又是律武大人親予以的複職。若是軍方有人要向他彙報什麼事情,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攔,直接放他們進來即可。”
“誒?局長,這會不會有點……”
“放心,不會的。”韓朔武拿起保溫杯,閉眼喝了一口茶, “小趙啊,咱們國防問責局,可是七星聯合會議的下設諸多部門中,唯一插在軍方與司法部之間的局級單位,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呃……我們並不直屬於司法部?”
“差不多,雖然在結構組成上,問責局歸屬司法部統轄的範疇。可在實際上,我們所要首先維護的,卻是七星聯合會議以及軍方的共同核心利益。換言之,就是防止司法部的手,光明正大地直接伸到軍方去。”韓朔武的雙眼也閃爍出與佟鳩羽類似的寒光, “問責局的存在,就是為了防止司法部以及此類大職權部門,變成為個人之私而運作的集團勢力。”
“怎麼?”看著趙恒等人怯怯的眼神,韓朔武反而笑道, “想起國防問責局那個——『軍方的看門狗』的稱號了?”
“沒有沒有,”這種事情趙恒可不敢承認,隻得轉而問道, “既然如此,那針對佟司令個人的調查,是不是應該……”
“當然要,”韓朔武就像是在回答一個人是否應該吃早飯那樣自然, “官僚體製就擺在那裡,司法部的命令我們也不可能完全忽視。再者,萬一咱們佟司令當真令有所圖,若是我等放之任之,亦違背了問責局的初衷。不過除開佟鳩羽,還得再調查兩個人。當然,調查他們的話,就不必再向司法部請示了……”
“誰?”正因為心中有了猜測,趙恒的聲音才會變得這樣顫抖。
“嗯,司法部副部長陳薇,以及——當代開陽之首,律武。”
此言一出,趙恒不得不用雙手捂住合不攏的嘴: “律武大人也要查嗎,您剛剛不才說……”
“唉,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嘛。”韓朔武歎了一口氣, “就像當年老佟是因為跟錯人才被舉報涉嫌貪汙,如今的律武大人如果也走錯了路,為了七星聯合會議製度在仁冬的穩定性,咱們也有責任將其一並糾正過來,明白嗎?”
“屬、屬下明白。”
“哎呀,某些人還說自己記性好呢。”
韓朔武轉身離去,順帶下達最後一道命令: “還有一點,根據相關仁冬法律: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國防問責局隻有權拘留相關官員最多四十八小時。如果彼時都沒能找到我剛才提及任何一方的犯罪證據,就放佟司令回去吧。”
“是。”
……
一牆之隔的審訊室內,佟鳩羽自然也明白這一套規矩。所以,他並不著急。
國防問責局,仁冬政府結構中近乎異類的存在。在行政結構上顯然歸屬司法部管轄,可在職權範疇上,卻又屬於國防部的範圍。這在七星將下轄的三十一個部級單位中,都是絕無僅有的情況。明麵上,不過是用於司法與國防間的製衡,事實上,也是填在軍方政治漏洞上的一塊棉花。
無論是司法部還是國防部,若是想直接染指軍方,都無法繞過國防問責局。另外,國防問責局局長的任期為十五年,遠超部長或副部長五年的任期。這就使得在國防問責局內部人員的心中,局長的地位甚至還要遠超上級直屬部長。同時,司法部與國防部本身也並不屬於同一個七星部門統禦,也算是防止某一位七星將僅憑個人意誌,即可肆無忌憚地影響軍方運作,順帶也更進一步地削減司法部或國防部可能存在的,對於國防問責局辦案過程的直接乾涉。
由最高領導層會議直接任命,與司法部、國防部,乃至軍方,都在保持實際聯係的同時又獨立存在。巧妙地周旋於三者甚至四者之間,防止任何一方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於是,國防問責局局長的實際地位,以及這個崗位對能力的要求也由此可見一斑。就好比第三十七任局長韓朔武,先後在司法部、東南戰區以及國防部曆練,再被調任為國防問責局第三十六任局長身邊的第一秘書兼助手,最終才成就今日。
不過,儘管權力如此之大,但若是七星聯合會議超過五票通過表決,還是能夠直接罷免他的。在仁冬國內,無論如何,選擇與七星將過不去,都是極為不明智的選擇。不過又一說,為了避免直接得罪司法部或者國防部的某位高人,韓朔武必然是不會直接放自己出來的,再怎麼說,也得等到限定拘留時間到了才行。
嗯,不對……
佟鳩羽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還會象征性地提前幾個小時吧?
事實也果然如佟鳩羽所料,當內心的鐘表走過第四十六個小時,也就是兩天後他剛一起床,審訊室的門就幽幽打開。不過迎接他的並非韓朔武,而是律武。
“佟司令,這兩天委屈您了。”
兩名特工走了進來,一邊致歉,一邊將當時從佟鳩羽辦公室帶走的紙質資料交還給他。
接過資料後,他並沒有再多駐足,徑直同律武離開了國防問責局東南分局。
“看來,您的老戰友並沒有多為難您啊。”剛一出門,律武就笑著打趣道。
“畢竟我還救過他一命呢。”佟鳩羽裝作些有恃無恐地回道。
“話雖如此,可知曉這件事的人畢竟不多,即便是您,還是謹言為好,免得韓朔武局長也被人檢舉徇私。”
“那可是國防問責局,”佟鳩羽也回以玩笑, “身為七星將,難道你還不夠了解嗎?要檢舉他們局長,可謂是難如登天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吧。”律武並未多說, “不過是為了控製住那群瘋子,竟然還害得您被拘留兩天。”
“這倒是小事,韓朔武也不可能虐待我。倒是行政單位內部,恐怕已經被滲透了。”
“嗯,您剛被問責局帶走,音廉就派人開始暗查司法部與最高法院,我隨後也安排了人去暗中調查國防部。”
“那些外星人呢?”
“並沒有異常的舉動,仍在規律地進行空間跳躍,大概三天後抵達真陽係。”
“難怪最近都沒人找我彙報工作了……”
佟鳩羽喃喃自語道,隨後又鄭重地對律武說: “走吧,關於最初的作戰計劃,還有某些細節需要修改。尤其是試探性的戰術,畢竟這次麵對的是完全陌生的敵人。”
“嗯。”
律武親自前來迎接佟鳩羽,也正是這個原因。二人上車後,便徑直朝著東南戰區司令部奔去。隨即,一段飄渺似薄紗的幽暗也跟著車輛揚起的塵土在原地飛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