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無謂的過去、與自我 為了誰呀……(1 / 2)

人造天堂 冬日懷桑 5256 字 11個月前

######「我在這一陣又一陣的打擊下動搖,仿佛聽見什麼地方有人匆匆忙忙釘棺材的聲響。為了誰呀?——昨天還是夏天,如今秋天竟已來到!這神秘的聲音好像送葬時敲起喪鐘一樣。」

翌日清晨,周殊宇和孫銘辰都久違地睡到了自然醒。

出門左轉再右轉,不出幾步路,兩人便在天啟神力傳聲的引導下來到了他的寢宮。

“看來,二位休息得還不錯。”

天啟一邊在翻閱著書籍一邊招呼道,絲毫沒有要提及正事的意思。

“你在看什麼?”

“『血影狂舞真史:淨界伊始之望』,正好讀到終章,『至上君主』與『獸王主宰』最終參戰。”

“是魔域的曆史?”

“也可以這麼說,隻是太過遙遠的往事,倒不如說是故事罷。”天啟並未否定, “像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總喜歡抱著過去觀望,希望再看出些什麼。抑或,無論如何,曆史都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屬啊。”

他合上書: “你們身上,有堤豐的氣息,想必他也給你們講述了不少往事吧……”

“你竟然知道他還活著?”

無論是天啟的話,還是他平靜的態度,都極大地出乎了二人的意料。

“我隻是算準阿波霍斯不會徹底殺死他而已。”天啟右手食指順著書本封皮上怪異而誇裝的雕紋勾勒, “當然,正如我剛才所說,這些於眼下而言已無關緊要,沒有任何參考或學習價值。阿波霍斯將他與聯合天國的過去告訴給你們,是為了讓你們更加了解自己體內力量的來源。可魔域的過去對你們又能有什麼幫助呢?堤豐性格如此,常常多此一舉,徒增不必要的好奇心。”

“那你還單獨留一天出來,總不能就是為了叫我們一起乾坐著,什麼都不做吧?”

“為什麼不可以呢?”天啟卻反問, “人類常常推崇理性思考,你們也不例外。用理性去分析行為和目的,連接前因與後果,某種區間內,這固然是個很好的習慣,也足以使人受益匪淺。可現在的你們卻應該,這片宇宙中還有很多事物,是無法用理性去看待的。”

天啟張開左手手掌,一條光脈自他的掌心慢慢升起,逐漸地,周圍的空間也蔓延出許多類似的光脈。忽而又彙聚在一起,盤根交錯,連成一脈。

“理性的分析基於現實,猶如從細微的樹根末端,順著脈絡,向著根部發起的探索。因為理性相信,樹根就是一切的起源,那裡有統一的世界,統一的法則,統一的理論。人類社會中,以此為代表的便是諸科學,相信你們更能夠切身地體會到,理性帶領下的科學,究竟對人類的發展有多麼重要。

“但科學的發展並非沒有儘頭,正如『統一』也從未是一切的儘頭……理性指引人類走到萬物之根,發現日月,發現風雨,甚至發現了彆的樹。卻在此時終於恍然大悟,『統一』的下一刻即是『混亂』,理想不過一瞬的幻想,身前身後,皆是『混亂』。於是在日光之下,紮根於泥土中,筆直朝上的台階頃刻間皆灰飛煙滅。理性死了。

“理性會禁錮過於遙遠的視線和思維,從而讓你們無法看清,這場戰爭背後真正可怕的麵目。”

三言兩語下來,周殊宇和孫銘辰便已經陷入迷茫。新的思考也由此誕生。

“那……摒棄理性的感性,還有與之伴生的神學?”

天啟搖頭: “神學雖然是感性極具代表性的產物,但在人類固有的認信傳統下,時至今日,神學似乎都還沒能擺脫對『神』的依賴。”

“這話或許有些晦澀。換言之,科學與神學,就像極左與極右,看似大相徑庭,實際亦有相通之詬病。——前者滿眼都是客觀,後者則滿心主觀。一個妄想憑借理性徑直推向根部,一個則空想懷抱感性直接眺望根部。他們儘可能都擁有窺看真相的機會,卻因為總是聚焦於一點,永遠都無法得知真相的全貌。退一步講,在對根部這個荒唐的真理的執著下,即便他們最終都能達成自己的目的,在看到真相的那一瞬間,他們也都會因各自的原因而崩潰,因為——支撐他們走到那一步的信仰已經完全崩塌。

“當然,神學者的情況可能會好很多。因為他們始終都隻是在眺望,對於千裡之外,萬裡之外,乃至無論多麼遠的事物,他們的解釋都是同一種說法。因此,視線的調整也比理論的推翻與重建更加方便。

“即便如此,也並不能說明他們的立場具有優越性,因為他們仍然被自己目標禁錮。心的界限,為目光的遠近所決定。哪怕擁有遠到無限遠的目力,隻要『上帝』還沒死,這愚昧的想法終究會害得他所能看到的真相越來越少。而儘頭,就是當他不想再眺望的前一刻,最後所看到的那個點,——他的那個『神』。

“這隻是感性最大的弊端,而非唯一的弊端。哪怕神學者突破了對『神』的依賴,他們也隻能如盲人摸象般感知到某個方向的大概,其本質所附帶的主觀性,甚至較之從前還要更為偏激。即,他們太過在乎主觀的作用以及遠方的某某,而對於真正作為世界基礎的萬物卻隻停留在最基本最淺顯的了解上。總而言之,無論是『統一』還是『神』,其最大的不足便是,作為一種目標,它們早已在起點就限製了諸人的視線。”

不知為何,這樣拐彎抹角的話,卻讓周殊宇和孫銘辰感到莫名鄭重。

“那我們……到底因該怎麼做?二者綜合?”

“這是一個理論上顯而易見的答案。可是,什麼叫作理性與感性並存,又應當如何真正將二者之一用於思考?”

的確如此。任何一個人要生活中要做到理性或感性,都算不上什麼難事。但要在同時具備這兩種思性,卻又是難如登天,甚至可以大膽放言——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某人在某刻思考某事的方式,非左即右,怎麼可能同時兼具呢?”

“的確如此,魚與熊掌,自古不可兼得。”兩人未曾想到天啟竟會直接置於肯定, “不過,我曾在某個人類世界中聽過一個詞,『破鏡重圓』,不知你們的世界是否也類似的詞語。”

“有。”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天啟感慨道, “第二次諸神戰爭結束後,某次短暫的閒暇,我曾久久思索而不得解的問題,竟然因為一個與感情相關的詞語而頓然明悟。”

破鏡……破鏡……

兩人也如同咀嚼某個無味的東西般,品味著這個詞另外的深意。

“你們覺得,這與感性理性二者的融合,又有什麼聯係呢?”

破鏡……再重圓……

“你們或許已摸索到些頭緒,但諸世界也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你們自主思考。”天啟徑直說道, “『破鏡』,即自我的破碎。人神乃至萬物,皆不可為手段。相反,每一個事物本身就是一種目的。所以,在尋求諸世界之真理的兩大立場中,將一切都當作手段的理性無法成功;將自我當作唯一目的的感性也注定失敗。

“唯有將自我的所思所想、乃至所求所願,統統碾碎。放棄以自我的角度窺看世界,轉而以世界的角度去理解世界。而所謂『重圓』,便是在以世界的角度明悟一切後,以全新的視角重構自我。此刻他的眼中,再也沒有最終的目標,而隻有前進的方向。這便是去除感性與理性二者之糟粕,而聚集其精華的方式。”

“可從『破鏡』到『重圓』的具體方法呢?”周殊宇卻問道, “除了『破鏡重圓』外,我也曾聽說過一句話,叫『落花難上枝,破鏡難重圓』,已然破碎的鏡子,即便能找回每一個碎片,也隻能再得到一麵充滿裂痕的鏡子,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