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神?”對於音廉律武絕無懷疑, “她說了什麼?”
“她告誡說,小心佟鳩羽,還托付我儘可能地去尋找一位很可能已經被他囚禁的神明,名叫『尼克巴羅』。”
“神明?地平上?”
“是有跡可循的,”音廉麵色變得更加凝重, “九月三十日,在人類已經基本鎖定勝局後,人祿第一時間就訪問了廣賢城,廣賢城市長賴京墨私下向他報告,說自己曾親眼看見,一位實力強橫的白發少年從陰域軍團手中救下廣賢城,並在與一個疑似陰域首領的小女孩戰鬥後,遭到權天使號主炮的轟擊,並隨著已然被重創的權天使號沉入龍歸江。”
“之後就被囚禁了?”
“八九不離十。整條龍歸江都已搜尋過,並沒有找到賴市長描述的少年。而據玉衡神冕下最後的描述,她應該是在戰場上與敵神對峙時,趁敵人注意力被周舒宇吸引之際向我發送的神旨。這也就說明,他們並沒有聯係到這位拯救了仁冬的陌生神明,而他的情況大概率也已不容樂觀。”
“周舒宇嗎?”基於佟鳩羽的立場,律武第一時間著實沒想到他居然會站在玉衡神一邊,(看來深語者和老師的『背叛』似乎還另有隱情?)不過這一瞬的欣慰並沒能持續太久, “既然都已集合在戰場上,也就是說,其餘七星神終究還是隕落了嗎?”等了這麼久也隻有玉衡神如此勉強的回應,答案早已不言自明。
“是的,玉衡神冕下最後還說,自己大概也是躲不過這一劫,隻讓我們堅持履行職責,好好領導仁冬。”
“哼,”律武輕笑道, “這一點,我們倒的確是儘完了最後一分力。”
捫心自問,在方才那瞬間的某一刹那,律武的確是產生出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不僅僅是依靠玉衡神,周舒宇或孫銘辰,甚至是那位陌生神明。隻要——仁冬能夠再度沐浴在神之引導下,七星製度自然就可以無往不利地永遠延續下去。
而後,這點癡心便煙消雲散了。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啦,”他起身道, “我們對仁冬的職責已儘,是時候該想著如何回報七星神的知遇之恩了。”
“既然如此,就來商討一下營救計劃吧。”
音廉攤開了一張隨身攜帶的世界地圖,徑直指向仁冬綿延數千公裡的龍歸江:
“整條龍歸江,連同周圍地下的空間,人祿都派人偵察過,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她的意思很明確,空中無所遁形,唯有繼續往下走,才有可能避開各國的眼線。
“那這麼看,順著龍歸江入海,藏匿於牧月海、或者周邊海域海底的可能性倒是不小……”
“海洋中情況複雜,而人類對海洋的探索手段也相當有限,連沉船殘骸與深潛潛艇之間的分辨都十分勉強,選在海底的確是比較穩妥的決定。”音廉也認同這個猜想。
“至於深潛的裝置嘛……”
“去查查有沒有失蹤或廢棄的潛艇?”
“先不急,”律武緊鎖著眉頭, “你說,老師會不會利用愚者救贖計劃的中的殘次品?”
“殘次品?”
經律武這麼一說,音廉霎時也明白了1水乳交融。愚者救贖計劃中的武器史無前例,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整個探索中產生的大量殘次品與實驗品,諸如鈦合金與高彈鋼等等,當時為了效率並沒有及時回收再利用,而是直接就地屯放了起來。
在那個大膽而宏偉的計劃下,作為實際總負責人的佟鳩羽,即便做出一些細節上的改動,利用這些材料建某種新型的深潛裝置,也並不會叫人會覺得不妥。再加之這項計劃最終被否決,紙麵計劃之外的武器的動向,又有誰能查得清楚呢?
“而且,自龍歸江開始,就始終是隱秘轉移,想必他們擁有的潛水裝置恐怕還遠不止一個。”律武思索著, “從整個權天使號的殘骸中尋找並轉移一個少年體型的神明,其難度也非同小可。哪怕有送影者舍命保護,並將他送到廢墟之外,想要將他順利運往深海,負責這項工作的裝置也必須在龍歸江裡麵潛伏數月之久。儘管龍歸江最深處有七十餘米,已足夠容納大部分潛艇,但由於必要的潛伏時間過長,除非采用核能,否則這種可能性仍然不大。”
“會不會,是甲式戰鬥機器人?”視野剛開闊不久的音廉一下子就從閃閃發光的可能性中找到了關鍵點。
甲式?
對啊!這種專門為東南水路作戰而設計的戰鬥型機器人,能夠長期保持低動力潛伏,並且還能輕易完成數百米的下潛任務。隻要想辦法偷走或複刻一隻,讓其長期保持低能耗狀態在龍歸江中靜靜等候,直到權天使號墜落,再定位到少年神明,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龍歸江、潛入深海。高超的仿生製動技術也使得它很難成為軍用聲納的懷疑目標,從而避免被囤積在戰區海域線邊緣的環月海戰區艦隊發現。
“如果當真是甲式,那麼以其最大航程量為參考,我們就能推算出一個深海監獄可能存在的半球區域。”可他緊接著又自我否定道, “不,但至少也是一個半圓柱區域。但這些還僅僅隻停留於理論分析階段,落到最後的實處,僅憑我們兩人就像要在海底撈針,無異於癡人說夢。要想找到虎穴,我們還需要專業人士的支持。”
律武的指向性已經很明顯,儘管北洋戰區與南部海域處於仁冬的兩極,但在眼下,這已是唯一的對策。
“好吧,不過在找陳司令之前,還有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我想聽聽你的……見解。”
“說吧。”麵對律武的輕快,她的問題反倒顯得有些過於沉重, “憑你對佟鳩羽的了解,他倒向異神,並如此苦心孤詣地要革除七星製度,除開仁冬與仁冬百姓的因素,是否還有個人原因呢?”
“這個嘛……”
律武又陷入了沉思,但並沒有多久便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老師對七星聯合會議的態度,始終比較模糊,如今看來,這或許正是他表達不滿的方式。你與我都心知肚明,在仁冬領導層、尤其是高層中,常有人對『佟』這個姓氏都保持著病態般的警惕。這絕非私人恩怨,而是千年來累積下來的習慣。”
“千年來……”
音廉立即就想起了禁忌的曆史中,那個以其想象力豐富、且陰晴不定而著稱的家族:
“你是說……『冬日王朝』?”
“也許是吧。那段歲月儘管久遠——甚至比之七星將的曆史都要更為悠久,但它給後世留下的慘痛印象卻沒能隨時間的流逝而被磨滅。縱使『冬日王朝』已然覆滅數千年,早已不會再對仁冬產生任何威脅,但其不堪的記憶,卻轉變為對幸存下來的『冰獅祭司』的後裔的警惕。經過曆代七星將態度的潛移默化,這種隔離經世代堅固,世代積累,世代流傳,哪怕後來有『瑞王星』的親自接納,甚至下令——後代史家永久封閉『冬日王朝』的曆史,僅供後代七星將學習,也已無法再融化鐫刻在靈魂深處的那堵冰牆。”
“所以,如果要論個人原因,我認為,老師恐怕也是會想要借此機會,斬斷自己家族與過去的聯係吧。”
“當然,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所以的動機們都已不再重要了,不是嗎?”
#是啊,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