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伊卡洛斯的哀怨 每一朵鮮花……(1 / 2)

人造天堂 冬日懷桑 8998 字 11個月前

######「每一朵鮮花都如熏爐那樣香氣襲人;小提琴仿佛被折磨的心一般直打哆嗦;啊,憂鬱的圓舞曲與不可抗拒的誘惑!天空好像大祭壇一樣寧靜又愁悶。」

轟的一聲,漫天的煙塵揚起。

“哦?”

朗基努斯之槍被擋下了。波德萊爾側過腦袋,用一種參雜著好奇與驚歎的眼光,鄭重其事地盯著黑金長槍之下苦苦支撐的安穆努特。他的小腿已經被定入岩石之中,虎口龜裂血流不止,緊閉的牙關也攔不住不停往外滲出的縷縷鮮血,手中戰栗不止的三叉戟已隱約呈現斷裂之趨勢。

“真是冒犯啊,竟然一聲不吭地就擋在他人麵前。”

波德萊爾抬起腿來,猶如一柄橫刀架在空中:

“以為戰勝瑤光,就有資格向我發起挑戰了嗎?”

在那股山巒一般不可抵擋的偉力麵前,安穆努特隻覺得自己全身的骨架都在頃刻間被固定住,宛若一粒微不足道的釘子,再也無法動彈。隻得任由頭頂這把隨時都可以落下的鐵錘,瞄準自己終將被抹去的未來的事實。他甚至都沒能聽清波德萊爾所說的話。即將麵對波德萊爾緩緩抬起的左腿,這絲毫不加掩飾的、直截了當的、樸實無華的一擊。無可奈何。儘管他還能夠看得到,但也早已是分身乏術。任由本能發出咆哮般的預警,而自己卻隻能緊閉血色模糊的雙眼,不安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大片大片的血液如傾盆而下。安穆努特的半身轟然墜地,碎骨與血肉四濺開來,定在原地的兩腿被不斷湧出的鮮血覆蓋,猶如一座噴泉。僅一腳,便將這位接近王神實力的七難神截成了兩半。作為罪魁禍首,波德萊爾隻是略帶期待地看著被屍身之物淹沒周舒宇和孫銘辰,全然不在乎自己剛剛殺了誰。周舒宇微微抬起左手,孫銘辰仍如同雕像那般靜止不動。

另一邊,洛塞特斯雖仍守在重傷的天啟身邊,但他卻一直密切關注著冥神殿的情況。誰都不會指望安穆努特能夠攔住波德萊爾,但他實在沒有想到,安穆努特竟在這位死神的手下隻堅持了兩招不到就命喪黃泉。隨著朗基努斯之□□入安穆努特尚未來得及冰冷的屍骨,他的命途也就此宣告抵達星河的儘頭。

怎麼可能?洛塞特斯想不明白,按照兩人的表現與僅有的幾次交手,波德萊爾的實力應是與天啟勢均力敵才對,但即便是天啟,也不可能僅橫掃一腳,就如此隨意地摧毀安穆努特的□□。

“勢均力敵?”

近在眼前的聲音——

“倒不必露出那樣驚慌的表情,你們的想法可都寫在臉上呢。”波德萊爾轉而又用一種可憐兮兮地語氣請求道, “話說回來,我雖然不討人喜,但還是拜托請不要用這種字眼來侮辱我。”

——虛驚一場,不過是空劫獸在傳聲。

洛塞特斯警惕地看著周圍突然停止攻擊的獸潮,那鏤空的嘴一張一合,將波德萊爾的話語一字不漏地傳來。特寒裡亞看得很清楚,自從安穆努特被波德萊爾秒殺後,一團較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厚重的陰雲便籠罩在諸舊神的心頭。天啟與周舒宇重傷垂危,還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療;孫銘辰又一副無心戰鬥的樣子。舊世界驟然喪失了最頂級的一層戰力,而餘下的舊神也完全不是波德萊爾的對手。如此局麵,不可謂不棘手。

“真是……狼狽不堪啊……”

“陛下。”聽到天啟顫顫巍巍的聲音,特寒裡亞連忙道, “請您稍等,臣下馬上為您治療。”

“嗬,”思緒勉強清晰的天啟自然也明白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是一股新的神力,能夠讓他成為真正的轉機。不過在那之前,他們還需要時間。時間啊。舊世界中,應當由我、也隻能由我來為他們創造時間。”

“洛塞……特斯,過來……”

不等特寒裡亞給出回答,他再次呼喚道。

空劫獸並不足以成為威脅,本已栗栗危懼的洛塞特斯聞言猶如終於抓到主心骨,立即就回過神來。太刀在空中一劃,一堵火牆拔地而起,將君臣三人與空劫獸群隔開。

“主上。”洛塞特斯單膝跪地道。

“召集……諸神……為我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嗎……”洛塞特斯又瞄了一眼特寒裡亞,相互交換眼神後,才應聲道, “屬下明白了。”

“七難所屬,放棄長城,全體馳援霍爾德冥神殿。”

洛塞特斯起身,將刀顎置於肘彎處再緩緩抽出。原本因為空劫獸□□與皮毛而汙穢不堪的『蒼火太刀』又重新恢複了斑駁的白色。當他確切地感受到,隻有三股神力靠近時,也不禁神傷。大致算算才反應過來,充當魔皇親衛隊千萬年之久的七難,從加塔斯塔以及紮爾納格失蹤,再到尼克巴羅流落澤瑪利亞生死未卜,以及方才的,安穆努特為保護孫銘辰和周舒宇被攔腰斬斷,短短數日,七號角竟就隻剩下內爾加勒、蘭斯洛特,以及自己。

通過天啟所留下的『視野』不難發現:在試圖攔截二神失敗後,天樞神與天璣神都再未追擊,也是都朝著波德萊爾的方聚攏。——一個巨大的血球已然將其籠罩,安穆努特的死並非徒勞,自己的血液,便是他所能催動的最後的『水』之力。

“首座,主上有新吩咐嗎?”

蘭斯洛特率先趕來——天璣神的確不好對付,不過在大批四騎士的幫助下,後者想要留住他也絕非易事。同樣也得益於四騎士的出現,洛塞特斯終於不用再分心維持「無狀天火城郭」:

“嗯,等內爾加勒,我們去為主上拖延最後的時間。”

“最後的……那玉衡神?” “她有傷在身,又不屬於七難,”洛塞特斯打斷道, “這等送命的任務,我們無法強求她。”

“聽到沒有?你就好好跟主上待在這裡就好。”空中又傳來了內爾加勒的聲音, “倒不是我們嫌棄你,主要是你傷得太重,就連行動都不慎方便,還逞什麼能說戰鬥啊。”

將玉衡神安置在天啟身邊後,內爾加勒才碎碎念般地道: “按照她的說法,尼克巴羅那小子還活著,隻不過仍在同一個人類戰鬥,一時還回不來。哎喲,看來是又有人類成神了,眼前這個都還沒處理完呢,真是不讓人省心。”

“澤瑪利亞的事我們鞭長莫及,就交給尼克巴羅吧。”

在洛塞特斯看來,一個剛成神不久的人類是遠遠不足以威脅到尼克巴羅的。總算是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他的語氣也強硬了些許: “回到主上的囑托,「赤榖歃血伏戎」困不住他太久,輪到我們獻身了。”

他的判斷儘管並無確切的憑據,但無疑是準確的。

“寧死不屈嗎,負隅頑抗的樣子還真是醜陋……”

僅憑這種血牢就想牽製住自己,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波德萊爾抬起手,緊接著麵前的血牢便隨之蕩漾出圈圈漣漪。表麵的波動愈發強烈,一道裂縫驟然張開。不費吹灰之力,一步跨出,當波德萊爾便再度重歸朗朗乾坤之下,洛塞特斯三神也赫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收起了朗基努斯之槍,道:

“哦?就憑你們幾個嗎?”

三神皆默然不語,隻是手持各自神武不斷積蓄神力嚴陣以待。

“也罷,在這裡解決掉你們,也免得之後礙事。”

波德萊爾張開雙臂,並未動彈的嘴唇之間,宛如吐出一口濁氣一般道出兩個字——

「我要」

於是,他身後趕來的兩位舊神之屍便緊接著張開乾癟又畸形的嘴巴,用牙齒敲擊道:

「淵流·至終祝邪連禱」

骨骼的擊打變得極富節奏。洛塞特斯倉促間環顧四周,竟發現目之所及,竟全是如同屍骨一般的幻影(因為隨行的四騎士的攻擊對它們全然無效,內爾加勒使出的毒霧也是畫脂鏤冰)。然而三神即使拚儘全力,也無法接近到波德萊爾身邊,隻得任由吟唱一般的敲擊終於完畢,兩架早已死亡的屍體也終於倒下,隻留下兩團灰金色的霧。待波德萊爾一招手,便緩緩朝他飛去。

「殘火·白骸無垢之暉」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麵對漫天的蒼白箭雨,波德萊爾紋絲不動,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僅僅是回收力量時所產生的神力場,便足以泯滅這不痛不癢的攻擊。神與神的差距,此刻竟比神與人的差距更為誇張。

“四騎士佯攻掩護,內爾加勒乾擾,我來主攻!”

“佯攻?”話音剛落,波德萊爾便出現在洛塞特斯麵前,一把扼住他的脖子:

“沒聽懂你主子的話嗎?你們三個,才是輔助佯攻的替罪羊啊。”

「淵流·活生生的火炬」

“在清楚敵我實力鴻溝的情況下,還有勇氣揮劍,我也不再計較爾等之前的愚鈍,就以簡單的燒傷了事吧。”

滔天的暗金火焰,頃刻間就將洛塞特斯手中渺小的蒼白之火連帶著他整個人吞噬。一轉眼,火勢又在頃刻間蔓延至整個霍爾德冥神殿。除了孫銘辰與周舒宇所處的一小塊地方,由於受到煜星劍的保護而幸免遇難,整個堡壘以及周邊的長城都逐漸在烈火的鞭撻下分崩離析——

“讓他們幾個來拖延時間,真是有夠殘忍的,也虧你能想得出來……”

火焰散儘,唯見三團焦黑的人影拖著飄渺的黑煙,如紙片般墜落。波德萊爾漫不經心地隨手捏碎蘭斯特洛的佩劍,轉過頭細細打量著倏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衣袖殘破的天啟。後者一言不發,即便是波德萊爾這等實力的神明,都無法再感受到他身上的神力波動。這並非是他的實力突然得到了質的飛躍,而是天啟已然選擇了另一條戰鬥路線,將神力完全內斂。正如波德萊爾所說(他的語氣竟也難得有了些許波瀾):

“剛受了那麼重的傷,轉眼間就痊愈如初,還有有這等氣勢……嘖嘖,是「天人五衰」嗎,看來是當真準備拚命了呢。”

“唉呀,”波德萊爾再次喚出朗基努斯之槍,悠哉遊哉地說道: “一不小心竟然忘了,現在的你恐怕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吧?”言罷,他舉起漆黑的長槍,托舉著耀眼的黃金槍頭,駭人似屍骨陰氣的氣場排開。良久,才再度開口道: “現在呢?” ——回音幽幽綿長而不絕。

「殤流·帝釋天人五衰·一曰樂聲不起」

天啟的瞳孔明顯放大了幾分——樂聲不起,但哀音卻不儘如此。自己耳邊,或者說腦海中的諸天音樂的確再也無法響動,但波德萊爾法則之力全開時的聲音卻另當彆論。這並不難理解,他現在隻能聽到屬於死亡的聲音。這便是「天人五衰」的精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