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桐 仙君請自重。(1 / 2)

杏子回了魂,隨我回去,一路上她都在糾結占卜之事。

“怎麼會這樣?”她一遍遍複盤,平生第一次對自己引以為傲的卜術產生懷疑。

“阿櫻,這不可能,我明明記得那凶兆是衝著你的,怎麼差點把我給送走?”

巧了不是,我所解出峰回路轉有驚無險的卦象,竟然是衝著杏子的。

正應了那句盲人摸象,我倆瞎子一般摸索著未來,她摸到尾巴,我摸到腿肚子,誰都沒把握住重點。

哪個能想道,真龍之子就這麼突然現世,命運重新洗牌,兩枚小小的銅錢,能卜出這些,已經算是小材大用了。

我憂心忡忡默不支聲,杏子偏著頭,有些不服氣地看著我:“不過還是你厲害,這回賭輸了,下月的夥食我包。”

我輕輕歎了口氣,也不知留下的時間還剩多少,看著麵前神氣活現的女娃兒,一時有些舍不得,伸手捋了捋她頭上的呆毛:“其實你也沒錯,隻是我卜得近,你卜得遠,不算你輸。”

杏子眼中浮起一團疑惑,瞬間警覺得跟個兔子一樣:“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阿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並不知道。”

“並不知道?跟我講講……”

她突然十分無賴地貼在我身上,將我擠得無路可走,不得伸手將她支開。

“哎呀哎呀,福禍旦夕更改,吉凶亦是一樣,過幾天指不定怎麼著,沒準你就贏了呢。”

“我贏了你豈不得倒大黴,算了,我寧願給你做飯去。”

她叉著胳膊,肩膀往下一塌,撅著嘴道:“就不該打這賭。”

是夜,杏子睡得酣暢淋漓,呼嚕震天響。

趁夜靜無人,我偷偷點了蠟燭去西屋,掩上門,做賊似的在牆角暗格裡抽出個小匣子,撥開銀錢地契,撿出個鑲著寶石的舊戒指,用絹帕擦拭乾淨,戴在手上。

狹小的窗格露出高懸的月,銀光泄地冰涼。

西屋鮮有人來,因我時常打掃,窗明幾淨。

三清聖像高懸當中,請香豎立在金爐,煙氣嫋嫋如雲似海,掩著那高貴的神祗沉默又高遠。

長跪案前,恍惚如莊周夢蝶,不知身在夢中,或是已經醒來。

回憶起那日跪在淩霄寶殿,草木寸心,寸寸絕望。凡間曆經十數載,遙遠的心事漸漸淹沒在紅塵瑣事中,倏爾回頭一望,卻還能咀嚼出淡淡的苦澀。

手中戒指散發著冷光,一絲仙力幽幽燃起,凝在指尖,虛空中繞幾個來回,現出個繁冗的通靈符,散進灰煙中。

通靈符通的自然不可能是天帝,隻能是那個親自踹我下界的我的頂頭上司——兮桐仙君。

等了有一會兒,煙雲繚繞中逐漸顯出個虛影,輪廓分明色如蟬翼神形兼備,連披散的頭發、敞開的衣襟、迷離的眼,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

我知人間年歲於天上那幫閒人來講隻是彈指一揮,卻不知這一揮間又發生了什麼滄海桑田的劇變,那個平日裡總是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兮桐仙君,怎得落拓成這副模樣——

鞋沒穿,外袍也沒見,隻裹了件中衣,衣帶沒係牢,露出白花花一片胸膛。

簡直辣眼睛。

我不得不捧手擋臉,以示尊重。

“仙君請自重。”

“自重?”

兮桐仙君原本正打著哈欠揉著眼,聽了這話忽地瞪圓了眼,叉著腰開口便罵:“是本仙不自重還是你不知廉恥,大晚上燒什麼通靈符,也不算清楚時辰,我這剛迷瞪一會兒就給我從被窩裡薅過來。”

天地良心,我怎麼能算得到天上的時辰,兮桐本來脾氣就不好,這會兒起床氣有得燒了。

不過就找著青君這件事的重要性來講,也值當犧牲他的春秋大夢。

“仙君見諒,屬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您稟報。”

當年兮桐仙君將這枚戒指丟下界,便是為了方便傳遞青君的消息,我清了清嗓子,獻寶一般將這個炸裂的新聞據實相告:“屬下今日外出時碰到個少年,與青君頗為神似,屬下懷疑……”

“什麼?”兮桐突然打斷我說話,神情凝重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今日未時。”

“何處?”

“凡界大千山石頭村李家大院小妾房中……”

“哦。”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兮桐並沒有顯現出該有的驚喜,反倒是有些遲疑和慌亂,光怪陸離的表情在他麵上一一閃過,他伸出手開始掐算。

“怎麼早了?”我聽見他小聲嘀咕。

“什麼早了?”

沒明白他什麼意思,他也不解釋,皺著眉頭卜了半晌,眼神慢悠悠落在我身上,沒有隻言片語。

我被他瞧得毛骨悚然,默默咽了一下口水,接著方才未完的話說道:“額……屬下雖無法確定其身份,但覺十分蹊蹺,便先來告訴仙君,請仙君速速派人增援,切莫錯失尋找青君的一絲線索。”

我陳述完畢,便等著兮桐答複,他卻遲遲沒有回應,眼神迷茫看向前方,似有些心不在焉。

可能真的是起猛了,一時半會腦子不好使。

我催促他:“仙君?仙君?”

兮桐遊離的思緒慢慢回歸,看著我冥思好久,驢唇不對馬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