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桐 仙君請自重。(2 / 2)

“好說好說,小殿下一切可好?”

“小殿下?”

敢情方才我叨叨半天,兮桐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我糾正道:“屬下如今凡人之質,尚無法確定那少年身份,還請仙君派人詳查,以免鬨出烏龍。”

說到底還是怕私生子的事成了真,謹慎些不為過。

卻見兮桐心不在焉點了點頭:“嗯,所言有理,我這就將喜訊奏報天帝。”

……

“誒,不是……”

兮桐這耳朵打蒼蠅去了不成?我也沒說那人是青君,萬一搞錯了誰擔待得起。

正要繼續解釋,卻見他抬手迅速捏了個決,似立刻馬上急不可耐要終結這次通靈,火燒屁股般逃之夭夭之前,他撂下一句話:“你且好生照顧小殿下,切不可讓他有任何閃失!”

煙霧崩塌如玉山傾,兮桐的身影隨之潰散,仿佛時空之門砰的一下摔在麵前,徒留我獨坐凡間一臉迷茫。

“通個靈要你錢還是咋的!”

我被堵了個胸悶氣滯,指著虛空咆哮起來:“急著投胎啊你!好歹也讓我把話說完,青君他他……他投胎了!還混得不咋地!被人給打了你說氣不氣,還有他都張口說話了,蒼天呐你都不知道多嚇人!這些一手八卦都沒仔細聽,是腦袋走水了就要去奏報天帝,等見著真人了嚇你一大跳去吧!”

我一麵跳腳,一麵氣喘如牛。

香火散儘,室內空氣澄明,怒火漸漸淡去,思緒也清晰許多,後知後覺哪裡不對。

事關青君,兮桐這麼個人精不可能這麼敷衍了事……

正待細思,外頭忽然狂風大作,咣當當將窗戶吹開,然而也隻是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留下院中大柳樹張牙舞爪搖擺著身姿。

寒意掃過皮膚,脊背微涼,職業敏感迅速在腦中集結出答案——有鬼借路。

我追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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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我攜杏子潛入驛道旁同福客棧。

是的,我將那樹葉贈與那少年,可不單單是想做個順水人情,而是在葉片上暗施尋蹤咒,以確定那少年的去向。

風情萬種的老板娘笑容可掬扭過來。

“喲,這不是斬殺猛虎的女英雄,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大概是紫霄殿中扶搖直下的績效考評風吧。

我與那老板娘有幾分熟識,同福客棧打地基之時來看過風水。

這裡地理位置優越,連山帶水藏風聚氣,就有一點不好,官道在客棧門前拐了個大彎,易送金貴來。

送來金貴並不一定是好事,也有可能是開罪不起的人。

這不,送來的天帝的寶貝孫子。

我不得不提點提點老板娘。

“看見那個瘦瘦的背著劍的小道士沒有?此為天潢貴胄,萬不可怠慢,給他剛點的陽春麵裡加個荷包蛋。”

作為十裡八村最靠譜的神婆,老板娘看我的臉色格外鄭重,她以扇掩麵壓低了聲音:“你私生子?”

一口茶直噴出來,我咳得滿臉通紅。

杏子在旁邊拍著桌子護我清白:“胡說什麼呢,那是本姑娘的救命恩人!”

杏子昨日昏迷之際正見一翩翩小夥兒破窗而入,替她擋住冤魂反噬,醒來後久久不能忘懷,薅著我訴了一路的少女心事,我便順水推舟答應幫她報恩。

“哦~”老板娘搖著扇子叉著腰,嘴角旖旎的笑容漸漸冷卻:“跟老娘有什麼關係?還有,你這桌不許賒賬。”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我對這目光短淺的蠢女人實在是無計可施,隻得從口袋裡摳出一塊碎銀,底氣十足拍在桌上。

“一天倆荷包蛋,不夠再給!”

老板娘許是沒見過我對誰如此上心,扣著下巴打量著我半晌,又將銀錢擱在掌心顛了幾下,確定是足兩的真銀,話不多說辦事去了。

杏子的眼睛卻瞪得跟牛一樣:“阿櫻,那可是救命之恩,你就還他倆蛋?”

杏子臉上寫著,我一條狗命竟然隻值這幾個錢?

我隻好假公濟私循循善誘:“雷霆萬鈞不如春風化雨,要想報恩,得潤物無聲,你瞧他清正內斂的模樣,昨日也是規規矩矩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會在乎咱萬貫家財和如花美貌,回頭再給人嚇著。”

“那你還在東陽山動手腳。”

“我這不是想多留他幾日,好尋思著怎麼給你報恩。”

其實不然,我隻是想等兮桐仙君的回信,畢竟有天孫線索在此,就彆四處亂跑,萬一又走丟了。

一大活人,總不能拿根繩子拴著,不如惹點麻煩絆住他的腳。

杏子心眼多,自然不信,但她不信歸不信,事該辦照辦,畢竟一身技藝都由我傳授……除了算卦無師自通。

不過加雞蛋這事的確是我私心,照顧了這麼些年的傻小孩,頑愚得跟個石頭一樣,天上人間一彆十幾載,竟瞞著我偷偷摸摸長了個兒,臉頰兩團奶膘都瘦沒了,肩薄地跟紙一般,看著就教人心疼。

凡人不比神仙,一頓不吃餓得慌,正長身體的時候,一定要均衡營養、合理膳食、葷素搭配......

誒,我怎麼又犯賤起來了。

十八年再世為人洗不淨一身奴骨,我看著前主子的背影,就像在看一討債鬼。

東陽山下有幾十裡野林,茂密幽深,我叫杏子偷偷布下了鬼瘴,鬼瘴這東西最能唬人,大者接天連地十裡之外都看見醒目的黑氣,找起來卻費勁,是以拿來牽製小天孫的行程。

道士遇見鬼瘴,那是一定要去管管,這不,吃完加了荷包蛋的陽春麵,他斯文地擱了筷子,掀起衣角便要出門。

“桑染。”身後有聲音叫住他:“我隨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