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爛 是非已分明,迷樓必須死。……(1 / 2)

我摩挲著手上的戒指,努力讓自己平靜。

史書所載都是陳年往事,道聽途說也不可儘信,我多此一舉,無非是想知道,瘋癲的迷樓是否有他的苦衷。

直到我站在這裡,親見他腐爛的靈魂。

是非已分明,迷樓必須死。

身無長物,隻有一截樹枝,被撿來當了一路的拐杖,都快被磨出包漿來,勝在趁手。

我將樹枝指向迷樓。

迷樓幾乎笑彎了腰,看著我的武器,就像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孩童。

“你……就用這個殺我?”

“殺你,足以。”

他似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又笑地渾身抽搐起來。

轉念間地動山搖,潛伏在瓦石礫間的蟲蟻一股腦湧出,黑壓壓將堂皇聖殿化作鬼窟,嘈嘈切切的聲音四下翻騰,烏煙瘴氣。

說時遲那時快,幾條黑蛇猛地躥出朝我撲來,我巋然不動,手中的樹枝左右一點,那黑蛇便似觸到火盆,蜷曲著翻滾幾下,不動了。

迷樓眼眶微微張大,似不信他養的蛇會如此不堪一擊,他更沒有想到,自己聞風殺人之秘術,對我竟絲毫不起作用。

他晦暗的臉色沉了幾分,心念一動,又有碩鼠從鋪天蓋地而來。

手中樹枝橫著一掃,刹那間罡風至,掀起一地灰塵,連著那成堆成小山的畜生一並卷出殿外,落到山澗中去。

迷樓收斂起張狂的模樣,弓著背眯著眼,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禿鷲,他終於意識到,麵前的我,已經不再是薛家鎮那個任人宰割的三腳貓了。

他看到我完好無損的右手握住樹枝,枝條浸潤著靈氣長出新芽,不禁疑惑道:“你已成仙?”

“那倒不是,但你若叫我一聲仙姑,我也是受得起的。”

指尖又有風旋起,刹那間似刀兵劈向前方,迷樓慌忙躲閃,身後寶座“砰”得一聲碎了一地。

“不可能,”他對著一地亂石搖著頭,兀自念叨:“我殺過的修士已至大乘之境,都未能引風化刃,更何況令朽木重生,你年紀輕輕,怎會有如此神力。”

我笑了笑。

“你是凡人,神仙總不好親自下場收拾你,可又修成半魔之體,人間修士不是你的對手,平白讓你活到百歲,害死那麼多人,但萬物相生相克,自然有製衡你的力量。你既是桑染的劫數,那我,便是你的劫數。”

風刃接連劈下,平整的地麵裂出猙獰的傷口,飛沙走石,轟隆作響。

迷樓肩膀一抖,魔氣糾結身前,似一堵濃稠的黑水砌成的牆,風刃劈到上頭,泛起層層漣漪,卻無法穿透。

見我被堵在外頭,那黑瘴中忽然攢出個拳頭,猶似上次那般直取要害。

手中沒了匕首,卻有一隻逢春之木,木頭上的嫩芽抽出枝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長,長出層疊的新葉,刹那間木葉蓁蓁,似一把葳蕤大傘將我藏在後頭。

殿堂刹那間綠意盎然,似火舌被澆上一盆冷水,黑霧消散一空。

迷樓眼睜睜看著魔氣被消解,整個殿堂幾乎被這一支春填滿,枝繁葉茂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這……不可能!”迷樓慌了。

到底是個半魔,還沒有修煉到家,魔氣在他手中,也隻能當個棒槌使。

彆說是令死木回春,如今我戴上本命的燈芯戒,就算憑空變出來棵百尺大柳樹,也不廢吹灰之力。

這枚戒指是我做神仙時,拿自己一簇真身和古戰場遺址撿來的戰神斷戟一道煉成,也是我三千年間煉成的唯一靈寶。

雖在天界算不得什麼中用的東西,但合著我木秀之靈氣,又灌注了戰神之浩然正氣,對付魔氣那是治標治本。

“怎麼不可能,是你眼皮子淺罷了。”

手腕翻轉,那青枝綠葉扭轉起來,擠擠挨挨合成一束,便似一條長鞭握在手心,忽一揮,罡風呼嘯,刷剌剌撲向那老怪。

迷樓腳下慢了一拍,被鞭子抽到身上,厚厚的“盔甲”四分五裂,破舊的長襖掉下拖家帶口的布塊,數不清的毒蟲毒獸失去家園四散分逃。

迷樓被這一鞭子甩出老遠,在地上滾了幾圈方才停下,下一鞭緊接著趕來,正要打在他那張厚顏無恥的老臉上,忽一支白頭鷹從梁上俯衝下來,將將好擋在前頭,做了替死鬼。

各種禽鳥紛紛被招來擋死,又有鼠蟲一擁而上將迷樓淹沒。

沆瀣一氣看上去實在礙眼,我點了一道淨火一燎到底,喧鬨的雜響終於在耳邊停歇,聖殿一地火灰,卻不見迷樓蹤影。

迷樓消失的方向,傳來他一深一淺的腳步聲,他像個破陋的風箱喘著氣,方才那一鞭好似已將他肋骨打斷,可我卻並未在他麵上看到一絲痛色。

傳說被蠱靈附身的人,會長生不老,可為何迷樓看起來卻如此衰敗,看來傳說不可儘信,隻是不死而已,該老還是得老,而且老得苟延殘喘。

聖殿建在山崖間,背靠著陡峭的岩壁,再往裡走便是山腹,傳說中的蠱池就在最深處。

點燃一簇火把,走進那逼仄的洞穴,濃鬱的惡臭在裡頭發酵,濕氣迎麵淒神寒骨,令人望而卻步。

密密麻麻的毒蟲圍繞在四周,被火把驅趕,騰出一條窄窄的路,又在身後彌合,我如同站在黑色的河流中,滂沱的怨瘴在四處激蕩,冤魂無處可逃,便化為惡靈,潛伏在暗中覬覦著新鮮的血肉。

路的儘頭,空間陡然擴大,地上鋪滿白骨,數不儘的骷髏頭整整齊齊碼在石壁上,似一個個小巧的窩,住滿了蛇蟲鼠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