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心慌氣短渾身乏力,原來是有人在藥裡動了手腳,看這虎狼之方,明著補氣養血,實則是想將我虛耗至死啊。
好歹我前世也是黃芪高手,小伎倆再隱蔽,班門弄斧而已。
“方子是哪個開的?”
“宮裡的徐太醫。”
翠果見我不發瘋了,終於鬆了一口氣:“您遭歹人坑害,昏睡了一月,宮裡遣徐太醫過來瞧,才兩副藥,便見好了,國公一高興了,賞了徐太醫一塊和田玉呢。”
“他也敢收。”
“嗯?”翠果一時明白我的意思。
瞎貓碰見死耗子,徐太醫最近估計也對自己的醫術有了翻天覆地的新認識。
我手指輕輕敲著瓷碗的邊兒,心中翻雲覆雨,醒來這些天,也聽了不少傳聞,還以為對自己的處境有所了解,卻不知,修羅場已在眼前。
“藥有問題?”翠果見我審視湯藥一言不發。
“這藥……”
我神情怏怏搖搖頭,抽出帕子吸了吸鼻涕,似是蒙受了莫大的委屈。
“太苦了……”
小桃和翠果嘴角俱是一抽。
蔚蘭是早產兒,被家人嬌慣了些,又因母親早逝,漸漸養成了敏感多愁的性子。
話本裡學來總是膚淺,生活中又沒有經驗,該如何拿捏出那種養尊處優又驕傲任性的姿態,這可是個大學問。
但就小桃和翠果的反應看來,我這場表演著實拙劣,好在她們隻以為我腦袋燒壞了,並不計較。
“去廚房拿些蜜餞來。”
翠果轉頭吩咐,小桃聽完噠噠跑遠。
我吹了吹碗上的熱氣,擺出一副不樂意的架勢:“一塊和田玉不嫌寒磣,爹爹也太不拿我當回事,去,置一張妙手回春的匾,親自叫人送去,就說是定國府一片心意。”
合情又合理,翠果便拿錢辦事去了,我趁機將湯藥喂了羅漢鬆。
小桃傻乎乎站到我麵前來的時候,並沒注意身後那羅漢鬆正熱騰騰冒著煙,她端來了蜜餞,黃澄澄泛著白霜。
歲月不安穩,好在,蜜餞是甜的。
……
又三月,羅漢鬆徹底死透,我也活了過來。
好歹是個有人疼的,新的盆景立刻送來,那是一棵小巧的五針鬆,毛絨絨綠汪汪十分可愛。
送盆景來的是個壯碩的老漢,一臉風霜目光矍鑠,隻是腿有點瘸,他一進來便上手揪我的臉:“讓爹瞧瞧,長胖了沒。”
我當這人閨女也沒多久,對這番親近不甚惶恐,強裝忸怩推開他。
“爹爹~”
“咋,又不認得爹啦。”
我隻能訥口無言。
剛附體的幾日,當真沒想到這粗鄙大漢能生出這麼個靈秀的女兒,以至於見他飽含熱淚一直盯著我看,張口就問了句:“閣下有何貴乾?”
定國公當場老淚縱橫,捶胸頓足拜天拜地。
“阿彌陀佛,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等我能將全府的人認全,他們也大致看明白,姑娘燒糊塗了,除了認不出父兄,連這是哪朝哪代都說不上來,原本精於詩書過目不忘,現下落得張冠李戴滿口胡言。
但就定國公的態度來看,即便傻了,那也是心肝寶貝,嫁不出去家裡也是養得起,誰都不許怠慢。
這不,爹又來瞧我了。
我覺得自己嘴巴該放甜一些,畢竟占著彆人的恩寵,也要全了孝心。
便以帕掩麵與他鬨彆扭:“爹爹這是埋怨蘭兒的不是了,前些日子原本就病著,哪裡看得清……”
定國公一瞧這是又要使小性兒,慌忙打住。
“是是是,都怪爹爹不好,不提了不提了。爹爹是見你身子大好,總不能總在府裡貓著,如今天已暖和,該出去走走,前日裡宮送來花朝節邀帖,邀你去鳳儀宮賞花,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