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說來便又要敲我栗子,我捂著頭一個閃身躲在來人身後:“爹爹,你瞧瞧這管家好凶,蘭兒不過是想送送你,他又數落我。”
爹爹蹣跚著步子,將拐杖往地上一杵,笑眯眯道將話頭劫去:“怎的剛剛聽見誰說,要上前線打仗去?”
我嘴甜得抹了蜜一般,哄著定國公道:“蘭兒要是生的早,定替父從軍去,好教爹爹和大哥歇一歇。”
“得了吧。”蔚衍在一旁潑涼水:“就你那身子骨,弓都拉不開。”
“誒,可不能小瞧了你妹妹,我們蔚蘭可是自小聰慧過人,琴棋書畫一學就會,經史子集過目不忘,若不是女子無法參加科考,還不得連中三元,拿個狀元郎回來。”
定國公吹起牛來也是當仁不讓,直聽得我心花怒放。
“爹你就慣著她,你看她都成什麼樣子了。”
二哥不滿地指著我這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裝扮,定國公卻不以為然,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眼神突然變得溫柔。
“你阿娘當年也是扮成這樣,隨我偷偷去荷塘采荷花,像啊,真是像,連這脾氣秉性也一樣。”
定國公眸中漾起蒼老的思念,隻一瞬,便被他開闊的笑容掩蓋,他向我招了招手:“趁我還能慣著你幾日,不就是想去騎馬踏青,走,爹爹就當陪你一趟。”
定國公是個粗人,早年間常駐邊關聚少離多,沒有讓徽娘過上好日子,徽娘早早離世,成了他一生難以釋懷的遺憾,如今他看著蔚蘭,便似看到了一絲慰藉,縱使離經叛道,他也不忍心責備。
這就便宜了我這個冒牌貨,平白多了個偏心的爹爹和嘮叨的哥哥,沒事跟蔚衍拌個嘴,惹毛了往爹爹身後一躲,便會有人不分青紅皂白維護著。
我朝二哥吐舌頭,他更是沒了辦法,隻能忍下一口氣道:“到地方可彆亂跑,我被抽調去祝國寺維護秩序,忙裡忙外,可沒工夫照顧你。”
“誰需要你照顧,我當日便回。”
爭吵歸爭吵,二哥還是勻了一匹健壯溫順的母馬給我,定國公腿腳不好,坐在車中,我與二哥並列左右,出了城,便向那青山綠水間走去。
祝國寺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在京都旁偏僻的山野中,兩個時辰的路程。走到一處,道路狹窄起來,遠山疊嶂翠微映照,正是一派好風光。
我朝二哥眨了眨眼,他立刻心領神會,虎眼瞪來:“你敢亂跑。”
我偏要跟他對著乾,衝車裡喊道:“爹爹,我在前頭等你。”
說罷使勁兒一夾馬肚子,那馬兒揚起前蹄便跑,甩開眾人,風一般向前去。
惠風和暢,吹散我一身薄汗,正是花紅柳綠的時節,杏粉梨白美不勝收,正信馬由韁欣賞著春景,卻見路旁一輛闊氣的馬車正慢慢走著,車簾掀開,一人探出頭向我看來,好巧不巧,正是我那未過門的夫婿。
自河間侯一事,禮王已好久不見,他身在朝中忙得腳不沾地,盤桓於六部之間,排除異黨培植親信,估計有些日子不記得,定國府還有個待字閨中的吉祥物。而禮部更不可能在這風聲鶴唳的年頭,拿這點小事叨擾皇帝,於是婚期乖巧地延後。
我自然願意躲著禮王,可今日卻是自己撞到了槍口上,禮王看著我一身男裝,又是讚歎又是驚訝。
“這不是蔚蘭,怎得自己一個人在這山路上亂跑?定國公呢?”
我笑得尷尬,見他向我招手,不得不蹬了馬肚,上前與那馬車齊平。
“見過殿下,爹爹的馬車在後頭,蘭兒此番人在馬上,無法全了禮數,殿下見諒。”
“誒,都是自家人,何須如此客氣。”
禮王說完,車窗裡又探出一張明麗的女子的臉,王妃沈碧雲笑眼盈盈,向我招手:“原來是蘭兒妹妹,可有些日子沒見著了。快些到車裡來,外麵日頭大。”
禮王妃越是熱情我越是如坐針氈,作為將來共事一夫的人,她待我推心置腹體貼有嘉,從未表露過一絲怠慢,並不似禮王納側妃,而是她在為自己謀個體己。
可她邀我同乘一車,到底讓我驚醒膽顫,王妃再大度能容,人家也是正經的夫婦,方寸之地多個我,將是何等修羅場,不敢想象。
我識時務地擺手:“殿下饒了蘭兒罷,好不容易央二哥給我找來一匹溫順的母馬,您就容我多騎一會兒,儘儘興致,外頭山風涼快。”
禮王對著王妃點頭:“就說這蘭丫頭也就看起來嬌弱,其實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既然外頭山風這麼涼快,那本王也出去吹上一吹。”
說著,他將簾子搭上,便要鑽出馬車,車裡傳來王妃咯咯的笑聲:“您這是越活越年輕了,怎得還逞起英雄來。”
“那可不是,佳人在馬上,本王怎可窩在車裡。”
禮王說著便向旁邊侍衛要來一匹高頭大馬,撩開衣擺蹬上馬背,與我並行起來。
“聽說國師收你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