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
心中咯噔一下,這又是到了哪個節骨眼上。
東方既白,逢亂必溜,生怕一不小心參和進天劫裡去,挨了反噬毀了修為,徒留我一個人,在這未知的漩渦中,手忙腳亂。
“師父要閉關多久?”
“很久。”
“在哪裡閉關?”
“山中。”
哎,彆說,還有點舍不得。
我扯緊他的袖子,委屈巴巴道:“師父將要離開,徒兒法術低微,孑然一身,可否請求師父可憐可憐徒兒,給個提點,或者,留個有用的法器也成。”
東方既白偏過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伸手進袖中,摸出一把鑰匙——摘星樓的鑰匙。
他將那鑰匙輕輕放在我掌心。
“你想知道的,終究會出現在你麵前,道路曲折,你要忍耐……”
又是些不吉利的廢話,心裡一陣煩躁,這不等於沒說。
洞悉一切的是他,赴湯蹈火的是我,真是一絲天機都不肯泄露。
凡人尚有三分人情在,這東方既白果然跟天上那幫神仙一樣,六根清淨,毫無人性。
一生氣,正巧也離得也近,便伸手一薅。
“誒喲。”
他捂著下巴,怒目圓瞪。
心情大好。
我馬不停蹄滾遠,爬上馬背與他道彆:“得你龍須一根,以後你雲遊四方,也好有個念想,謝謝了小老頭,走咯。”
馬兒蹄子輕快,很快到了寺廟門前,回頭一看,那人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白衣若雪如仙如聖,我看不見他的目光,卻覺得這距離遙遠得似曾相識。
安頓好父親,便騎馬回城,又路過山口,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站在他佇立過的地方,山風拂過,水汽漸濃,一切都籠罩慘淡的薄霧愁雲中,哀傷不儘。
我捂緊心口,那裡好似漏了一個洞,通往一片無人知曉的澤國,我知道,那是蔚蘭的心田。
蔚蘭是個凡人,七情六欲俱全,心似一片茂盛的濕地,雜樹生花飛鳥相與,喜悅是春山明媚,憤怒是幽咽泉流,傷心是密密麻麻的秋雨。
她的愛,是荒煙古道上一匹瘦馬,倦眼天涯又無家可歸。
我能切身體會,當她發現玄策利用她,將蔚氏一門至於刀鋒之下時,是多麼的傷心欲絕,每每回想此事,便能感到錐心刺骨的心痛。
她多愁善感卻又剛烈決絕,若是能主宰這身軀,定與玄策勢同水火一刀兩斷。
可如今也隻能旁觀著一切,看著我日日籌謀,與玄策糾纏不清。
那一片澤國悄無聲息下起了小雨,在我卸下防備之時,我檢閱著那淒風苦雨,慢慢捱過心間的苦楚,回到家,將自己鎖在屋中。
我想,若一個人的記憶在、感受在、肉|身也在,那蔚蘭又何曾死去。
兮桐為我選擇的宿主,怎麼會殘留著原本的人格。
可惜沒了戒指,也隻能回天庭才能問上一問。
……
第二日一早,便去了摘星樓。
國師果然不在。
平日裡裝淑女實在辛苦,國師在時氣氛又總是壓抑,如今無人管束,閒來無事,我占了東方既白常坐的太師椅,四仰八叉給自己扒橘子,將橘子皮扔得滿地都是。
吃飽了心中仍是不安,許是在國師蔭蔽下生活久了,等到自己挑大梁,便如沒頭蒼蠅一般。
沒準東方既白也沒那麼薄情寡義,摘星樓的鑰匙都給了我,再給我留點寶貝或是線索也未可知。於是重新振作起來,拿著鑰匙將上上下下每個房間搜羅一遍,的確有所收獲——
東方既白他不是閉關,是卷鋪蓋逃跑路了。
連喝水的杯子,吃飯用的碗筷,常穿的衣服,紙筆,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就好像這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廝是不打算回來了麼?
到底要發生什麼事,令這麼個開了天眼的人趨利避害至此?
我頹然坐在窗前,拿出昨日從他袖裡順來的皮人,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依照經驗來看,這皮人做得太過精細,薄而輕,將周身大穴和經脈都顯現了出來,仔細一摸甚至能摸到關節。
絕對不是普通的傀儡,若拿來做巫蠱用著實浪費,應該是一個靈通的法器。
或許可以附靈上去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