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頸就戮 怎麼,你心疼了?(1 / 2)

陸太監托著奏折,走進牢中,看了一眼裡頭,不敢再向前,隔著老遠的距離將奏折打開。

他尖著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逆子玄策,言行無端,妄議朝政,私設祭壇,私通韃靼,養寇自重,詛咒太子,謀亂犯上,大不敬宗廟社稷,今褫奪封號,賜其自儘,以彰王室法度,肅君臣之道。欽此。”

陸太監念完,將奏折對折,遞給身旁的獄卒,獄卒捧過,送到玄策麵前,玄策烏黑的眸子看著那刺目的明黃,麵無表情,也不見有什麼動靜。

太監隔著鐵欄問他:“殿下可還有什麼話要留。”

依然悄無聲息。

陸太監隻得歎了口氣,退到一邊。

黃封揮了揮手,一獄卒端上來個物件,卻不是自裁所用白綾、鴆酒和匕首,而是一碗湯藥。

我隔著五步的距離,聞見古怪的火油味。

落雁沙,專門用來誅殺妖魔的符水,黃封好大手筆,對麵哪怕是牛魔王,殺他也足以。

道士帶了幾跟班走進鐵籠,見玄策傲然睥睨著自己,便道:“殿下行動不便,便讓老夫送您上路,得罪。”

兩名獄卒摁住玄策的肩膀,黃封鉗住玄策的下巴,沒怎麼費力氣,便將落雁沙灌了進去。

落雁沙似滾油沿著五臟六腑一路燒下去,玄策起先還能忍,不多時一聲哀嚎,掙紮著扯住鐵鏈,吐出一汪血來。

他身上的黑氣第一時間坍縮向內護住主人,可落雁沙以陽火淬煉,專克魔物,便似見山開山佛擋殺佛的火麒麟,循著魔氣的蹤跡,在凡人肉身上大肆撻伐。

玄策渾身抽搐,仿佛有瘋狂的猛獸在他體內瘋狂撕扯,他臉色灰敗一片,額上全是汗水,喉嚨發出痛苦地嘶鳴。

我站在外頭,不敢再看,顫抖著手扶住牆,心悸一陣陣攆來,幾乎要跪在地上。

一人從身後走來,扶住我,我抬起頭,看見一張溫文爾雅的臉。

“三日後便是吉時,你不在府中待嫁,何苦要參和到這件事中來。”

原來是禮王,他何時來的?

我被他攙扶著向裡頭走去,隔間是獄吏休息之處,顯然被特地拾掇了一番,添置了全新的桌椅,擺上玲瓏茶具,卻沒有人動過。

君子遠庖廚,禮王忌血光,便隔著一堵牆,愜意地品位勝利的果實。

他將我扶到椅上,自己則牽著衣擺坐下,手支著下巴,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

隔著厚厚的牆壁,鐵鏈撞擊與痛苦的喘息聲渾濁入耳,襯著他風和日麗的笑容,竟有種隆冬初照的森冷。

一石二鳥,既除去太子又嫁禍於玄策,禮王的籌謀最終得來稱心如意的結局,再也沒人擋他的路。

“好歹是個皇子,也該留些體麵。”我對他道。

禮王心情甚好,聽得出我語氣中的責備,卻不以為忤。

“蘭兒這話嚴重了,玄策既然是魔頭轉世,若不將根骨廢去,誰能製得住他,如此才不得不折了他的手腳,廢了經脈,以免再做出傷人的事來。”

他說得風輕雲淡,絲毫不提玄策那滿身刑傷。

“他是被蠱靈附身,並非魔體,刑不上大夫,更何況皇子。”

“是魔非魔,又有什麼區彆,父皇最在意的又不是這個。當年他降生之時,母妃差點難產而死,父親因天兆被皇爺爺厭棄,也是用了些手段才繼承大統,彗星天兆始終是父皇和母妃心結,如今無非是被證實而已。父皇礙於皇家顏麵,接納了你的說法,對外宣稱玄策是被蠱靈附體,迷惑了心智才會起謀逆之心,可他心裡比我還堅信,玄策就是那災星轉世。”

又幾聲痛徹心扉的慘叫傳來。

禮王饒有興致聽著,眼底閃過惡毒的光芒。

“你猜父皇回宮都說了什麼?他說當年生下這孽障就該立馬摔死,也好過差點克死他最為看重的太子。隻是母妃嘛,到底還是傷心了一場……”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會心一笑。

傷心一場,卻從未來看一眼,母子情分可見了了,不然明知兩人水火不容,又怎會任由玄縉將他折辱到如此地步。

禮王這場謀劃,最大的勝算便是聖心。

妄議朝政、私通韃靼、謀害皇子、謀亂犯上,這些隻要願查,總有翻案的可能,但隻要讓皇帝相信他是災星托世,便是觸動太章帝最深的恐懼,恨不得親自羅織罪名將他下獄,又怎會細究這其中紕漏。

下令處死的,是他的父親,不聞不問的,是他的母親,推他入火海的,是他的哥哥,而推波助瀾的,是我。

禮王搖頭歎息道:“那日他在鬨市中瘋癲入魔,眾人親眼目睹,誰還能不信他是迷樓投胎轉世,百姓無不喊打喊殺欲除之而後快,京城生亂、中宮不穩,乃至地方旱澇之災,言官都要參一本怪罪到他頭上去,嘖嘖……真是好戲連台。”

禮王的下巴左右搖晃著,竟然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

“那可是你親弟弟。”

“怎麼,你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