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過頭來斜了我一眼,帶著些諱莫如深的警告。
“成王敗寇而已,若今日是他得勝,本王的下場隻會更慘,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他鼻尖一哼。
“蘭兒不會還當他是無辜羔羊吧,方才你也聽到,我這弟弟是如何將背叛他的人拆骨扒皮的,他曾與河間世子周黎私交甚好,殺河間侯時卻從未猶豫過,在西北從軍時,手下更是血債累累,更何況剛剛聽到你說,他還構陷過定國府,這種人的死活,你又何必在意。”
禮王探究的目光徘徊在我臉上。
“不過話說回來,本王原本得到消息,有人女扮男裝與玄策在八方會館彙合,不曾想竟是你,方才又聽見,你與我這弟弟還有這麼多瓜葛……”
他手指一下下叩著桌麵,忽笑了一下。
“想想也能明白,從小到大,屬於本王的東西,他都要爭,本王與你有指腹為婚的約定,即便隻是句玩笑話,也足以令他的在意,處心積慮接近你而後始亂終棄,或許原本是因為這個。”
我似被點醒,恍惚想起那日在城郊車馬受驚,他及時趕來製服驚馬,驚鴻一瞥目成心許。
原本猜到他彆有用心,卻沒曾想這故事的開始,是他心懷嫉妒的報複。
可事到如今,到底誰陷落了。
禮王似看出我落寞與神傷,便問我:“本王也想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報複他?”
我歎了一口氣,他既知曉我與玄策過從甚密,再否認也沒用,便隻能抬出國師。
“我得國師之命追蹤蠱靈,殊途同歸而已。”
“殊途同歸。”他點點頭:“不管是真是假,你助我鏟除這一心頭大患,以前的事便不再計較,那日在祝國寺也瞧見了,你得國師真傳,有勇有謀有真本事,待嫁進府中,便與你二哥一道為本王左膀右臂,本王必不會虧待你。”
他直起腰杆,一副胸有成竹前途在望的氣勢。
我垂眼沉默不語,這人明顯介意我與玄策有舊,但我這祥瑞還是要入他禮王府中,且一身本事,也要為他所用。
算盤打得精細,有舍有得,不愧能搬倒玄策的人。
“誒對了,”他理所當然安排好我的前程,又貪心不足想起另一人:“國師現人在何處?可否與我引薦?”
竟然還想將國師納於麾下,我在心中無奈。
“國師方外之人,來京城無非是為了蠱靈,他在意的是這世間的平衡與秩序,蠱靈即已除去,他自有去處。”
“難怪,難怪我聽人說,他留在父皇那裡的法杖不翼而飛了。”
他想了想,又豁然道:“國師既收你為徒,沒準兒還會回來,屆時你可要為本王設法留住他才是。”
我不置可否。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隔壁已經聽不到痛苦的慘叫,陸續有人進進出出,發出唏噓驚歎。
陸太監向這邊走來,邊走邊擦著汗水,顯然是被方才的景象嚇到,他朝禮王揖道:“小的給殿下請安。”
禮王換了張和順的臉道:“事情可辦妥了?”
陸太監道:“回王爺的話,事情都已辦妥,等仵作驗過,便可回去向皇帝複命。”
“辛苦陸公公。”
“都是替聖上辦事,何談辛苦,隻是……隻是聖上囑咐,蠱靈凶險且怨氣昭彰,雖身死不足以解脫,需另行超度,渡其往生,才算安寧。”
“父皇既如此囑咐,且著手辦去。”
陸太監對我一鞠道:“聖上特地交待,要國師之徒親自做法超度,散儘業障,保其不再為患。”
禮王有些驚訝,轉過頭來看向我。
我將籠在袖中的手伸出來,起身對陸太監一福。
“聖上英明,蔚蘭承國師之誌,又是聖上欽封的護國聖女,必當儘心竭力做好超度之事,親眼見證蠱靈落封,才可安心。”
禮王神色倨傲起來,再也沒從前那般和顏悅色,他早已當我是囊中之物,一舉一動皆要合他心意才行。
“你前幾日單獨麵見父皇,便是為了此事,為何不提前告知本王?”
自然是我特地找了太章帝,危言聳聽曉以利害,驚得皇帝頒下指令來。
“事關國祚,想來殿下也一定應允。”
說罷斂衽一禮,隨陸太監去往隔壁牢房。
玄策仍被吊在那裡,垂著頭,消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