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衛離難得的聽了幾秒的雨聲,手指繼續熟練的在鍵盤上操作,他已經連續工作了7小時。敲下最後關鍵的一個按鍵,他靠上椅背伸展了四肢,又拿起桌上的礦泉水開始往嘴裡灌。30秒的等待後,桌上的三台電腦開始了繁複的篩選密碼工作。
離得出最終的結果還有一段時間,衛離站起身開始踱步,這是他幾年來每次工作接近尾聲時候的習慣性動作。對他來說,這既是休息,又能把整個工作過程的每個細節快速的在腦海裡過一遍,尋找漏洞。
尋找漏洞然後入侵甚至攻擊,這就是他的工作的其中一部分,黑客。
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即時便有天氣情況自動顯示:明日多雲,溫度適中,西南風4級。衛離踱到窗邊,看著外麵在雨水掩映下顯得支離的萬家燈火。
隨著那個人商業王國的壯大,已經很少需要他做這個黑色工作了。這是他一年多以來第一次接到黑客任務,入侵本市地產領頭之一的東達地產的財務係統。集團雖然多元化,但是並未涉及房地產領域,衛離對這次的任務不是沒有疑問的,隻不過作為跟了那個人多年熟知他脾性的屬下,問為什麼從來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
他隻需要和過去每一次那樣的,用自己全部的心力完成收到的任務,他從不懷疑那個人能創造出一個又一個商業神話,因為那個人是他的老板——King.H.的國王,景灝。
耳邊傳來連續短促的“嘀嘀”聲,衛離唇角揚起,這也是他的習慣性動作,在完成任務的時候。
衛離第一次見到蘇亦歡的時候,身份剛剛變成他的隨身保鏢,更確切的說,他要把蘇亦歡每天在醫院的一切情況事無巨細的向老板報告,包括吃了什麼,睡了多久,吃藥打針,見了什麼人等等。
有點像監獄長。
那個孩子很安靜,除了不多時候由夏雪陪著到花園散心,餘下的就醫除外的時間他都是一個待在病房裡,有時站在窗邊看著天空發呆,有時坐在床上聽音樂寫字或者看書,感覺上的十四五歲的男孩子活潑好動愛打網絡遊戲之類的情況在那個孩子身上全都看不到——和他更是沒有過交談,安靜的讓衛離自己都沒了存在感。
甚至可以說,那是死氣沉沉。
讓衛離從那孩子緊閉的世界裡窺得一絲端倪是一次很偶然機會。說是偶然,因為蘇亦歡從來不在白天睡覺,事實上,他知道那孩子連很多個夜晚都是清醒的。
那一次,也許是剛打完點滴也許是看書太久,總之就是,衛離在例行進房巡視準備報告的時候,看到蘇亦歡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而胸口上擺著他最近在看的小說。
這不是良好的睡眠習慣,所以衛離有責任和義務把書拿起來,然後,一張白紙從打開的書頁裡掉了出來。
隨意的看了一眼,衛離有點帶愣住了,因為白紙上麵滿滿的都是他老板的名字,景灝。
所以,蘇亦歡沉默,發呆,失眠甚至死氣沉沉的全部原因,都來源於他的老板?
這是……喜歡?
衛離明白哪怕知道了那孩子心裡最大的秘密,他也不了解他,很多的時候,衛離隻能站在角落猜想那孩子在每次麵對老板的時候都在想什麼,為什麼安靜了那麼久,又選在那麼不恰當的時候表白,造成了最壞的結果。
——他那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和逃避的老板,被嚇跑了。
在他看來,老板就是被嚇跑的,因為在那次離開醫院的例行交待的時候,老板的聲音裡竟然有一絲顫抖:
“……他這幾天就能出院,我原來交代你的事情照舊……直到我回來。”
“是。”
衛離一如往常隻需回答最簡潔的一個字,這一次他卻很想問老板要什麼時候才回來,自然的,他是沒有機會問出口的。
回到病房的時候,他毫無意外的看到蘇亦歡抱著腿坐在床上,與往常任何時候都沒有區彆,隻不過多了些許悲愴。
之後三年的時間裡蘇亦歡依舊是喜歡安靜的獨處,除了吃飯睡覺和上課,幾乎所有的剩餘時間他都是坐在房裡那個大窗台上彈吉他或者寫詞寫曲。每天的生活規律的像有了製度,連帶的讓他這個保鏢變成了司機,除了家與學校之間接送,他沒有任何作用。
有時候也會把從哥哥衛凜那裡知道的關於老板的一些情況告訴蘇亦歡——頗有點雙麵間諜的意味。不過當他知道他這個舉動除了會讓那孩子喝醉後昏睡之外再無彆的作用的時候,他便不再做這件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如果說東達事件讓他確定老板的心裡有那個孩子,那麼在蘇亦歡離開景家四年後,衛離不再懷疑,他那冷心無情的老板,也是想要愛人的。
愛,對一個從小沒得到過多少關懷的,完全靠自己雙手打拚出適於自己生存王國的人來說,是陌生的。這點衛離並不比老板熟悉,若不是自小有哥哥相依為命,他深信自己也會變得跟老板那麼古怪。人在身邊的時候放任離開,人沒了又比以往更關注對方任何時刻的任何舉動,放一個定位儀在關心的人身上,這種舉動除了用古怪,衛離不知道還有什麼詞能夠形容。
隔了四年再次見到蘇亦歡的時候,衛離以為這兩人已經能像他看過的為數不多的那些電影那樣,玩夠了你追我跑戲碼然後終於在一起——如果每個月見麵不過一兩次,每次都會爭論或是冷戰算在一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