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蘇無名也頓感吃驚:“當真?”
風清穆不答,而是靜靜地看向一旁的女子,隻見她皺著眉仔細觀摩著那幅畫。
“不對,李嗣真工畫鬼神,亦工雜畫,筆力精微。而這幅圖,雖然抓住了原作核心,布局精巧,但是一些細節處理上略顯毛躁,倒更像是學徒練習之作。”
“裴娘子好眼力。”風清穆讚歎道,“這畫是南州城裡一位夫人所摹,她正是李嗣真的徒弟。”
“南州竟有李嗣真的女弟子?”兩人俱是驚訝。
“風娘子或許不知,我這個義妹是個畫癡,妙筆丹青那是在長安的士族娘子裡都是出了名的。”蘇無名笑道,“有機會的話,還請娘子引薦一下這位南州的女畫師。”
但風清穆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我買下這幅畫的時候,她已經過世了。”她凝視著牆上的掛畫,似乎在望著一位遠去的故人,“這是她在南州僅剩的一幅作品。”
當年謝府的一場意外之火把謝家三夫人的畫室和臥房付之一炬,大火撲滅後隻抬出一具焦黑的女屍。等到風清穆來南州時,謝府已經從城西搬到了城東,三房也換了個不需要畫室的女主人。
“他們知道謝三夫人曾經與李嗣真來往密切,以為這幅畫是李嗣真臨摹《遊春圖》所作,就找到聚珍軒開價。說來也蹊蹺,聽說那場大火燒儘了謝三夫人的嫁妝和畫作,而這幅畫竟完好無損地保留下來。”
風清穆雲淡風輕地說著她所知道的故事,轉身看向蘇無名,又是倏爾一笑:“話題說遠了。蘇司馬和裴娘子是第一次來聚珍軒吧,這裡不比長安有滿街的琳琅和珍稀的字畫,怕是讓兩位貴客見笑了。”
“我雖是頭一次來,卻能見到狄公舊物和李嗣真弟子的遺作,著實是開了眼界。我想風娘子無需謙虛,可以叫我喜君就好。”
風清穆扶著一側的桌角,笑著看向裴喜君,婉言拒道:“都說韋、裴、柳、薛是‘關中四姓’,裴娘子又來自長安,想必是出身名門望族,我若直呼名字倒是不好意思了。”
“反正這裡又不是長安,我並不在意這些。”裴喜君搖了搖頭,“況且我跟著義兄初來南州,很多事情都不太懂,若是能和風娘子交個朋友就太好了。”
剛一說完還未等到回應,倒是讓蘇無名笑著插了一句:“喜君你瞧瞧,你覺得她喊你太過生疏,可你自己不也是一口一個風娘子地說著嗎?”
這下眾人都笑了,氣氛一下子變得融洽起來。
風清穆隻好說道:“清穆是我的表字。其實我本名並不姓風,但行走南北接觸胡商一直用的這個名字,久而久之便都喚我風大娘了。”
“風……清穆,可是取自《大雅》的烝民篇?”裴喜君的眼睛亮了亮,“想必‘穆如齋’也是如此了。”
就連蘇無名也抬眼看了看她,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
風清穆坦然地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那我就叫你清穆姐可好?”小娘子甜甜地笑著,倒是興奮得很。
“裴娘子抬愛了。”風清穆眼看著她的臉色一下子耷拉下來,隻好換言道:“那就聽喜君的,隻不過這樣一來是我高攀蘇司馬了。”
蘇無名連忙擺擺手,推脫道:“你們小娘子之間的事情與我何乾啊?”
眾人又是目目相對,不禁都被逗笑了。
這時,卻是藥鋪的夥計進了門,急匆匆地來尋風清穆:“風大娘,西街藥鋪那邊有件棘手的事情,小娘子今天也不在,我怕您不清楚就來找一趟。”
接著又附耳道:“那邊說,有人拿著方子來買馬錢子。”
“什麼?可攔下了?”風清穆拉著人走到一旁單獨說話。
“大師傅知道輕重,沒同意給藥。但他不認得是哪家來的人,恐怕是城外的。”
“不一定,你們那的大師傅來得晚,頂多隻能認出城西那些府裡的人。不過好在沒給藥,可去通知其他鋪子了?”
夥計連連點頭:“沿路過來的都說一遍了。”
“做得好,以後也是這樣,給藥和接方子都要細細查驗才行。像烏頭和馬錢子這種,得要是醫館來人才能給藥,分量也不能馬虎。”
“風大娘放心,我們都記著的。”夥計又想到一事,“還有就是,先前那個不知道來曆的山野醫師來了,我聽說東街這邊沒允許他坐堂,就也勸人走了。”
這倒是提醒了風清穆,她轉身看了看蘇無名,對方還站在原處,也挑眉回望過來。
她便乾脆開口問道:“蘇司馬認識一個叫費雞師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