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進士 謝府鑼鼓震天響(1 / 2)

謝府的兩位小公子進士及第,返鄉這日一隊隊的鑼鼓紅花從城門起一直熱鬨到城東謝宅,沿街的大小鋪子都沾了不少光,店家們也停下手裡的活計,紛紛走出門來觀望著。

雅兒一早就跟著風清穆到了西街的穆如齋,就等著去向進士郎討要彩頭。

“聽謝小娘說,謝家今天備了不少散錢和茶餅,隻要能說上一句喜慶話就能得賞。”雅兒興致勃勃地說著,坐在鋪子門前不斷張望著,似乎在目測隊伍還有多久能到。

“那你可想好了說哪句?”風清穆也走到一旁,重新擦了擦門框,使鋪子看上去既整潔又爽利。

還沒等到雅兒的回應,隻見她眼中一亮,忽然從門檻上跳了起來:“他們來了!”

風清穆被雅兒拽著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中,瞧著了馬背上兩位意氣風發的進士郎——是謝家二爺的兩個兒子,謝明和謝晦。

雅兒素來是個膽大要強的,看周圍都隻是瞧熱鬨的人,自己便向前探了探身,朗聲念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兩句《衛風》就得了一塊花型的茶餅和一把串珠散錢。雅兒兩眼亮晶晶地捧著獎賞,送到風清穆跟前,竟像是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一般。

“不過是圖個喜慶,你自己留著玩。”待兩人走回穆如齋,風清穆仔細地替雅兒擦去手上糊成一團的碎茶渣。

可雅兒卻早就拿了主意:“謝三爺以前跟著鐘伯期學的茶道,謝府這塊茶餅子定是好品,可以留在鋪子裡,不管是自己喝還是招待客人都很好。”

“至於這幾枚散錢,你瞧,還給串了許多吉祥珠——就留給阿虎漲漲氣運!”她一邊數著木頭珠子,一邊放在香囊袋前比劃著。

“你倒是大方,竟是一點兒也不給自己剩下。”風清穆笑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稀罕物,咱們還能短了茶葉和零錢不成?”

雅兒可不愛聽這種話,立刻揚起臉來反駁:“風娘子剛來南州的時候,可是一分一毫都安排得妥當,怎的現在是坐賈一方了還是非富即貴了?我還看你那賬麵上都是東邊的鋪子補西邊的缺,拿穆如齋的收益去填聚珍軒的缺口。”

雅兒的話雖是實情,但是做生意的賬算得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不過風清穆知道她是故意駁自己,也就順著話應和:“還是你懂事,知道心疼你家風娘子。怪我平白掃你興致。”

小丫頭向來好哄,隻是這話頭卻總是閒不住的。

“算陸離有點良心,要是他那時候當真花十五萬從歐陽泉那裡把畫買來,我看風娘子如何是好!”

“我便是再不濟,手裡也有這四五間鋪子,雖然偶有暫兌不出現錢的時候,但家裡還屯著整間屋子的絹料,怎麼竟被你說成了白忙活幾年?”

“娘子你本事大,當年穆如齋剛在城裡立穩腳跟就好大一口氣盤了聚珍軒,還為了把陸老板請來,跑去長安替人還了一屁股債。聚珍軒那邊才尋著掙錢的路子,你又傾家蕩產地把彆人幾間藥鋪都包了。”

雅兒開始細數風清穆這幾年轟轟烈烈的經商史。

“陸離倒是拿著穩賺的四分利,但聚珍軒的庫房裡藏著的那麼多寶貝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賣完。到最後藥鋪和穆如齋賬上的現錢全流進聚珍軒,都成了有價無市的珍寶,你可就滿意了?”

風清穆聽完對方說的一大段,笑容早已浮現在臉上。這就是她最喜歡雅兒的地方,有膽識又足夠謹慎,像極了當年背著貨箱與胡商討價還價時候的自己。

但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攥著本錢就不放手的小丫頭了。

她最早是靠著胡粉和香料起家的,但後來這些甚至“算不得什麼生意”,到此刻,手裡握著南州城三家規模化經營的藥鋪和胡藥進貨渠道,一間薄利廣銷又能攬客的胡貨行,還有她特意從長安請來陸離掌櫃的古玩珍寶交易店,她也變得更加果決也更有魄力。

她笑了笑,對雅兒說道:“等到秋天吧,我帶你們一起去長安看一看。”在那個放眼天下最宏偉的城市裡,有許多了不起的商人。

他們白手起家,以百業為生計,以盛世為底色,在最繁華富貴的京城裡不懼危難、不嫌臟惡,從社會最底層的角落裡迎著天光生長,把自己的努力和謀算當做籌碼,用不辭艱辛的汗水與苦淚下賭注,最終在長安生根開花,盤踞東市二百二十行,和西市千金裘馬的外國胡商們一同創造了大唐的商業神話。

她從長安商人身上學到了很多,除了吃苦耐勞和隱忍謀劃,她也學會了審時度勢和靈活運作。那些被其他人稱作“運氣”的事情,隻有她自己明白其中曆經了多少年的鋪墊,而那些在彆人看來是“賭命”的行為,她卻早有思量下定了決心。

風清穆走到側門,推開了穆如齋的雕花漆金窗,望著道路上遠去的謝府隊伍。她忽然想到蘇無名。